太宰治说他自己怕疼,但中原中也知道,他的痛觉神经其实很迟钝。
他说怕疼,他又喜欢自残,他用刀子一遍一遍划在自己的身体上,鲜红的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流下,再用绷带缠绕一圈又一圈。
再用外套一遮,看上去又是翩翩公子的模样,没有人能想到他内里的腐朽与残破,那具伤痕累累的枯骨躯壳被完美隐藏起来。
一遍又一遍的手术,常年心脏的疼痛带来的不仅他的身体麻木,还有痛觉的麻木。
“中也,我是病人。”
太宰治极为不满意的控诉。
呵呵。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不顾人的哀嚎把文件拍到太宰治脸上。
“那你去死吧混蛋。”
十六岁的太宰治比以前更混蛋了。
十六岁的太宰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他拖着一身病躯酗酒,在寒冷的冬天往杯子里放冰块,他流浪到桥边,温柔漂亮的鸢色眸子映出夜晚的星辰,他吹着刺骨的晚风放声大笑,然后毫无征兆的忽然跳下去。
冬天的湖水如同冰凉的刀刃刺入他的身体,心脏似乎也被冻结。他透过支离破碎的水面,看到离他很远的夜空,弯月如钩,星辰点点。
好漂亮啊
他安静的想。
暗处跟着的下属不知道花费了多久才把他捞起来,他被水浸透,浑身发抖,可怜极了。可偏偏他又在笑,笑的很开心,笑的没心没肺。
他酗酒,但他没有喝醉,他酒量很好,所以他注定一直清醒,他太清醒了,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麻痹自己。
以至于最后坠落的时候,也是清醒的。
中原中也匆匆忙忙结束任务赶来,让给太宰治擦头发的下属滚开,然后直接给了太宰治一拳。
太宰治觉得委屈,太宰治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于是他开口,他说
“中也啊”
“中也”
他的语气很温柔,虽然因为寒冷在颤抖,却有说不出的缱绻意味。
中原中也揉着疼痛的太阳穴无可奈何的把人搬回去,他向来拿这家伙没办法。
他让太宰治吃药,防止发烧又不能去出任务。太宰治皱着眉头拒绝,然后又在暴力蛞蝓的威压下痛苦的就着热水吃了下去。
不过其实用处不大,太宰治从小到大吃过太多的药,早就对很多药物有了抗性,所以现在不过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森鸥外害怕太宰治一个人住出什么事,所以友好的“建议”两个人住到了一起。
他们会在炎热的夏天坐在天台上吹着晚风打游戏,也会在任务完成之后去一个慈祥的老人店里买廉价的橘子冰棍。
橘子冰棍一袋是两根,从这里回到港黑刚好是一根刚好被吃掉的距离,于是中原中也会把它分开,一根给太宰治,一根留给他自己。
廉价的冰棍充满糖水和色素,可太宰治就是喜欢那微不足道的橘子味,所以一直不肯换。
下雨天的时候两人会难得一起窝在室内,在蝉声响彻的夏夜分食同一块西瓜,或者太宰治会发了疯似的冲进雨里,打掉中原中也手中的伞,一起淋的湿透。
然后又会在某个晴朗的暮春时节穿着短袖骑着自行车,行驶过每一个柳絮纷飞的桥,那时候太宰治会踩着后座大笑大喊,似乎真的是无忧无虑的年少轻狂。
可太宰治正常的日子很少。
太宰治说“书上写,把芒果切碎,放到冰可乐里,冰一冰,早上起来以后,喝下去,会胃疼,会疼的站不起来,会疼一整天。”
中原中也听了之后,默默将目光投向刚买回来放在冰箱里的可乐上,心想“是时候该扔掉了,快过期了”。
然后太宰治就笑了,他说“中也,别担心,已经试过了,真的好疼。”
真的好疼。
真的疼了一整天。
中原中也回头瞪他,他也只是笑。
他们偶尔也会提起那个自称是三岛的男人,提到两人的那张合照。男人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真的是想要和谐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