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衣听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垂眸转着手里的圆珠笔,轻轻叹出口气。
女人被抓走的那天,段忱去看她了。
那天刚好是期末考出成绩的日子,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女人被两个警察从房子里扭送出来时,嘴里还在咒骂“那些毒品根本就不是我的,你们这群废物,垃圾,天天就知道乱抓人”
她的骂声在看到段忱戛然而止。
那个被她视为一生耻辱的儿子明明才一个多星期没见,身上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阴郁的气息不复,头发被理得整齐干净,脸色红润,穿着暖和的白羽绒服站在她面前。
女人表情一下变得极为嫌恶“你怎么会在这狗杂种,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段忱眼睫上沾了细碎的雪,他抬起眼眸,安静地说“妈妈,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除了语文和数学我没去,其余我都考了班上最高分。”
女人却没耐心听他的话,她猛地抓住身边警察手臂,疯狂摇晃地叫道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就是他上次伙同一个男的把我绑起了你们不能光抓我啊抓他啊抓他啊把他也抓起来啊”
被她一直折腾的警察也有点不耐烦了“你什么都记不清,这根本没证据的事我们不可能随便相信的。”
另外一个警察知道点段忱家的情况,开口小声对同事道“算了,别跟她说这些,说不定就是她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的,吸毒的人哪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走吧走吧。”
两个警察压着神态疯癫的女人进了警车。
知道段忱情况的警察在经过段忱时,还略带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小伙子还年轻,好好活着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段忱没有出声。
洁白的雪花打着旋落下来。
看着警车渐渐驶远,段忱突然有些迷茫,手慢慢地攥紧了成绩单。
自己之后还可以去哪呢。
在街上又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段忱才走回林简衣家,刚准备敲门,门却没锁,被风吹得自动打开了。
段忱刚一走进,就愣住了。
屋里开了暖橘色的光。
男人正靠在沙发上弹吉他,他穿着家居服,柔软宽大的米白色毛衣将他脸庞衬得更为柔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点,泄出一段轻柔的音乐。
他唱的是一首英文歌,带着点英伦腔发音的单词从他嘴唇里吐出来时,多了一分低柔缱绻的味道。
段忱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动,直到一曲结束,林简衣朝他看过来时才恍然回神。
他低低地喊了声“老师。”
林简衣嗯了声,却没有放下吉他的准备,他低着头调试琴弦,边问“好听吗”
段忱点头“好听。”
林简衣笑了下“还想听什么”
段忱抿了下嘴唇,看见房屋里布置起了鲜花,厨房里也飘来香味,他隐隐感觉到什么,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问“老师,在做什么”
“不是考了最高分吗。”林简衣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
他平常都会在后脑勺扎半个丸子头,今天头发却是都放了下来,柔顺地垂至颈肩,漂亮,却不女气。
“奖励你的。”他笑吟吟地说。
段忱嘴唇抿紧。
“小崽子,”见段忱不说话,林简衣无奈地叹口气,拨弄了一下琴弦,他弯起眼笑道,“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要跟我住吗”
段忱愣愣地看着他。
林简衣坐在橘黄的灯光下,笑意盈盈地看过来,漂亮清润的眼眸里似乎盛满了细碎的光亮。
扑通。
扑通。
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心跳声在胸腔里震动。
在他还未明白何为喜欢的时候,就有某种隐秘的情感,破土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