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川绚在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里睁开眼睛。
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周围的黑斑正在缓缓褪去,而耳中还充斥着剧烈的耳鸣声。大地还在持续颤抖着,有一些碎石砸在他的身旁,扬起一片灰尘,让男人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有谁正紧紧地拥抱着他。
对方的拥抱是如此的温暖,如果不是他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要让他回想起午后的阳光。男人的感知系统在这一刻沉甸甸地坠入他的肚子里,像是有人在炎炎夏日中朝他浇了一锅开水,烫得他不知所措,烫得他浑身都是难堪的血泡,让他疼痛难忍。
他知道这是谁。
津川绚颤抖着推开对方,看到那张熟悉的,被喷溅上零星血滴的脸庞。
降谷零从男人力竭的手中滑落,落到了布满碎石的地上,他凌乱的金色短发粘上了一层薄灰,失去了往日里的光泽,而他的双手微微朝前伸展,像是一幅想要把什么东西护在怀里的样子。
津川绚看着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把人从地上抱回来,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男人能看到大量的鲜血顺着那空洞的胸腔处喷射出来,沾染了降谷零大半个身体,而对方半睁着眼睛,那双黯淡的紫蓝色眼眸依旧干净清澈,无神地望着某个方向,不知道在看着谁。
降谷零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
为什么他还活着
“骗子降谷零你这个骗子”男人笑了,他温柔地将降谷零脸上的血迹擦掉,“说什么时时刻刻,还不是和他们一样。”
他的声音明明含着笑意,却轻柔地像风一样,仿佛有人叹息着朝着他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于是津川绚就消散在这片气息里。
拽着他的最后一根蜘蛛丝断了。
男人瘫坐在那里,神情疲倦又死寂,他看上去像是想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那些残余的灰烬在空气中沉沦着,有几缕阳光在缝隙中落在他的脸上,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他融化。
那些阳光太刺眼了。
津川绚垂下眼帘,眷恋地看着身边安静地沉眠着的降谷零。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金发男人的头发,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仿佛就快要在这片混乱、错乱、无序的世界里与夏天最后一缕风化为一体。
他们都走了。津川绚想。
最后还是只剩他一个。
他就像是一只南飞的大雁,在飞翔的过程中失去了身边的同伴,他们一个个地离航,一个个飞向了他到达不了的彼方,于是他在他们身后拼命地追赶,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到,还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最后,这只大雁飞到羽翼被打湿,筋疲力尽,只能落到泥潭里稍作休息,却沾满了满身的淤泥。
于是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它开始变得阴郁,变得颓废,变成了和那滩烂泥一样的东西。它再也没有以往那阳光肆意的样子,再也没有了那些肆无忌惮的勇气,没有了那些喧闹的活泼闹腾劲,失去了那副青春洋溢的模样。
津川绚的黑发在风中被吹得七零八碎,有小石子从他猎猎作响的衣摆飞过,那些还没来得及坠落的泪水被风轻轻地吻掉,在旋转中消散在空气里。
男人的表情无悲无喜,他依依不舍地伸手,轻柔地合上降谷零的眼睛。
他想。
他们可以接受变成这样的我吗
他们是那样的明亮。
那些照射在他脸上的阳光越来越刺眼,越来越亮,像是整个世界都要被这片炽热的光芒吞噬,津川绚在这些白光里闭上眼,任由它们将他吞噬殆尽。
“绚绚津川绚”
津川绚猛地睁开眼睛。
萩原研二正站在他身旁,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怎么了绚是哪里不舒服吗”一旁的诸伏景光也凑了过来,“要不然还是回去吧,绚今天早上就看上去不太舒服。”
津川绚眨了眨眼睛,他凝视着眼前鲜活的五个大男孩,定定地看了他们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