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后,顾止再也无法入睡。
他倚在窗前,才将槛窗开了一条小缝,风便顺着窗肆无忌惮地灌入他的衣领。
风散去了顾止波涛汹涌的情绪,却也勾画出梦中红梅树下女子的身姿。
她胸口刺着一把匕首,血流不止,靠在梅树下,向来红润的脸颊也一片煞白,微弱地喘息着,发簪凌乱掉落在地。
顾止垂着眸子,望着自己的手掌,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思索什么。
寒风凛冽,肆虐地包裹着他身体的每一寸,顾止只着一身轻薄的寝衣。
柔软的寝衣贴着肌肤,宽肩窄腰,前胸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他很高,静静立于窗前,月光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风越发张扬,顾止冷着脸,修长的手指拉过槛窗,将窗死死关住。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心像被人拿着棍子搅和了好几圈一样,把他的情绪搅得天翻地覆。
顾止从窗前走到床边,慢条斯理地套上衣衫,牙齿狠狠地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皱起的眉头这才舒展。
拿起挂在壁上的长剑,摩挲着剑柄处复杂的花纹,顾止眸色幽深,带着长剑,他推门便出。
夜色朦胧,顾止轻车熟路地绕到地牢中。
那里关着昨日伤到周乐音的劫匪。
周乐音实在是难受得紧,夜里不知为何,心口又开始疼了起来,密密麻麻像针扎一般。
哪怕她蜷缩成一团,揪着心口也无法缓解,喉间不断发出沉闷又痛苦的呻吟。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乐音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夜里有了这么一遭,周乐音醒的也晚,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早已日上三竿。
不似昨日的大雪,反倒是晴空万里,红日高悬天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昨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周乐音这回专程带了四个侍卫出门。
空旷无人的寺庙内,唯有一群人额外显眼,四个牛高马壮的侍卫跟在周乐音身后,警惕地观察四周,势必要为周乐音扫除一切危险。
周乐音今日穿着一件嫩绿色襦裙,襦裙上绣着刚抽条的柳枝,她每走一步,柳枝便欢快地摇曳着。
路两侧的积雪还未化,洁白无瑕一大块堆积在两侧。周乐音拎着裙裾,一脚踩上积雪边缘,雪花碎屑飞舞,柳枝轻颤。
她笑得欢快,迅速赶往下一块积雪,玩得不亦乐乎。
不同于路两侧的积雪,下山道路上的雪被佛光寺内的僧人清理得干干净净。周乐音满意地点头,扭身便要回去告诉国公夫人。
还不等她离去,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了她,“还请这位施主留步。”
来人是一个年老的和尚,长须发白,皱纹里都带着坦然,一件简单的僧衣,看上去和佛光寺内其他僧人并没有不同,只是他眼中多了一抹看破世俗的通透。
周乐音双手合十向和尚打过招呼,眸光不解,疑惑他为什么喊住自己。
“贫僧玄悟,在这等候施主多时,还请施主挪步。”老和尚自报家门,他往旁侧带路,像有要事要和周乐音单独说。
周乐音从到佛光寺第一天就听说过玄悟。
佛光寺内的玄悟大师,曾两次窥破天机,替百姓避了天灾,受万人敬仰。
可玄悟在这里等她又是为何
周乐音跟着玄悟走,却没有要屏退身后侍卫的想法。
她身后的四个侍卫手握着剑柄,尽职尽责地紧紧跟随着周乐音,周乐音往左他们便往左,周乐音往右他们也跟着。
玄悟止步,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施主被心疾困扰多日”话还没说完,周乐音脸色大变,玄悟及时收声,没将话说透。
她虽看了不少大夫,但心疾这件事对外一直瞒得死死的,就连此次前来佛光寺,也是用着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