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过下人们讨论侯府中的死士,也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京中无论商贾还是权贵,都十分眼红于镇南侯府中的这群保人性命的暗桩。
可即便他们愿意出价黄金万两来换取出入平安,镇南侯府也不肯松动半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的镇南侯杨赫已非当年那个两袖清风的状元郎,多年来浸淫在鱼龙混杂的朝堂之中,他自然难以独善其身。
在面对极致的诱惑时,没有人能够做到当机立断地拒绝,镇南侯也不例外。
若不是永朔帝念及他功勋卓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处理他的贪贿之事,整座镇南侯府怕是已经被血洗多次了。
“虽然在侯府中,死士的身法大多不及影卫,可若是将他们带出去,放在寻常人的身边,莫说是影卫身份,便是前锋将军也做得。”
戏命深知训练出一名合格的死士有多艰辛,让他一时间接受这种程度的损失,属实有些困难。
“死士只能有一主,那些被带走的死士,早已被消去了所有痕迹,被带出去之后,这些获得新主的死士完全可以胜任影卫之职,怕是费尽周折,也难以将他们寻回了。”
卫璟突然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卫楚常年隐匿在黑暗中,与夜色为伴,此时突然站在太阳底下,难免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站在廊下,半张脸被藏入了阴影里,他微微移开视线,避免与阳光照射过来的方向发生交汇。
日光落在卫楚低垂的眼睫上,在下眼睑处投射出赏心悦目的形状,柔和的光影被他高挺的鼻梁切割得半明半暗,竟莫名地将他的冷然气势显得柔和了许多。
明明是温暖和煦的正午时分,少年苍白的皮肤却仿佛泛着冷光,无法被暖意渗透一般。
达奚夫人注视着他,颇为耐心地等待着卫楚的回答。
虽然不清不楚地就被带到了忠勇侯府的这件事,让卫楚觉得十分困惑,甚至是愤怒,但他即便怒火中烧,也没有冲动地出言得罪眼前的这位忠勇侯夫人。
因为他的心中仍是抱有一线希望,可以回到镇南侯府的希望。
对所有的死士和影卫来说,没有什么比做一个光明正大的护卫还要让人心动的事情了。
可卫楚的志向却不在此,他只想实现自己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心愿成为那人的影卫。
因此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于他而言,可以说得上是毫无用处。
经历了死士营中一次又一次的角逐比拼,卫楚对自己的应战能力还算有些自信,更何况离开了镇南侯府,能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仅靠忠勇侯府这点府兵的战力,想要与他对抗,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但卫楚深切地明白,他现在还不能选择硬来的这个下策,而是要让达奚夫人主动放弃让自己成为忠勇侯府影卫的想法。
“十七。”
卫楚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除了亡极之外谁也不知道。
而十七,是他在死士营中的编号。
单有杀人价值的死士与心思敏捷的影卫不同,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死士只有编号,没有至亲,更没有姓名。
有幸成为影卫之后,才能够获得拥有名字的权利。
“十七”
达奚夫人轻声重复着卫楚的话。
站在一边的陈管家权当达奚夫人是因为从未见过浑身杀气的死士,所以整个人才变得这般迟缓呆滞。
他清了清嗓子,忙不迭地向达奚夫人确认着自己的判断“夫人,看这死士的容貌,便知小人的确没有妄言。”
达奚夫人没有理会他,而是匆匆从座上起身,甚至顾不得当家主母的端庄,走到卫楚身前。
她的身量只到卫楚的下颌,站在个高腿长的少年旁边,达奚夫人只能微微仰着头看他“你叫十七”
卫楚同样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才点点头,算作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