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衣裳上打着成片的补丁,手艺在好的绣娘也救不了成片成片的补丁,突显各排针脚歪歪扭扭。
妇人的头发乱糟糟的,有几缕挂在耳朵后面,又有好几缕湿漉漉黏糊糊的挂在脸上,遮住了半边脸,露在外面的脸上沾着一块黑乎乎的锅底灰。
依然如记忆中一样,脸色蜡黄,干瘦得颧骨凸起,眼窝深陷。
肚子里有宝宝
就这黑瘦干扁
妇人泪水簌簌一直往下掉,哭包子,一点也没变。
眼泪滑过,眼睛下方一大圈浓郁的阴影,眼睛满是血丝,满脸的倦色,疲惫不堪,估着有几夜没合眼。
怎么回事,自己才与这妇人相处两日,竟恍如隔世,酸瑟不已。
一阵风吹来,白芷感觉脸上凉丝丝的。
一摸,是水
有眼泪
止不住的眼泪。
一定是哭包子娘传染的。
“嗯,是我”
沈氏往前走两步,又不敢置信的,全新降蓝色的外衫,头发梳理整整齐齐,披在后肩。
清丽的少女,是自己的白芷
少安说白芷还活着,这几天就回来,可,总要亲眼见过才算数
“娘”
听到了。
刚刚叫我娘。
我的白芷,真的回来了
沈氏冲过去,一把抱住白芷,活生生的,真的是自己的白芷。
“我的白芷,你可回来了,让娘看看。”
满是茧子的双手抚过白芷耳边。
白芷歪着头,无声的笑着,眼泪从眼角不争气的流下,自己可不是爱哭鬼,怎么就酸
白芷望着妇人满眼都是自己的倒影,又轻启嘴唇”娘。“
”诶“
沈氏瘦削的肩膀轻轻颤抖着,看了看白芷的双手,又看了看头,一点一点的触碰
白芷忍不住,倾过去,抱住沈氏,垂下头歪在沈氏肩上,感受着那一丝丝温暖,从白芷的身上缓缓传入内心,一点点驱散走她内心的孤寂。
对。
孤寂。
她贪恋这份温馨而又温暖。
现代的母亲,在自己六七岁已过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多年,但奶奶更喜欢后妈生的弟弟妹妹。
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
不高兴了,拉起箱子跑到外公家,外公外婆当她是个宝。
对就是这个感觉,跟外婆一样
外婆会一把抱住她“我的乖崽回家了”
少安听见哭声,跑出来。
眼晴一亮,欢呼“姐姐”
跟在后面的少言畏缩的退回房间,可怜的小萝卜头,惊恐,怕人
白芷蹲下,揉了揉枯黄稀少的头发,莫名的有些心疼,轻轻的说“不认识姐姐了”
少言往前走几步,打量许久,眼晴一亮,窜入白芷怀中,紧紧的抱住白芷的脖子,哇一下,大哭。
“我以为姐姐不要我了我都找不到姐姐”
来到堂屋,旧得漆都剥落了的桌子上,一盏豆油灯跳跃着,微弱的灯光堪堪只能照出筛子大的一块地来,屋里其他的地方,全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在这样的冬季,清贫的农家小院,豆油灯摇曳的昏暗小屋里。
如此破败不堪,疼爱自己的娘亲、弟弟们,如果没有自己,将一辈子要生活在不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