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微咬牙,气呼呼的转身出了门。
若是她身上有银钱,才不要受这窝囊气。
在寺里逛了一圈儿,不知不觉又走到寺门前,见到那两个孩子还在跪着。
好奇之下,她跑去问知客僧“那两个孩子为何一直跪在门前”
知客僧叹了口气,“芸芸众生里的可怜人儿罢了”
却原来,这是姊弟俩,阿姊小丫,阿弟丰生,他们阿父姓庄,山脚下山桥村人。
去年北方雨水少干旱,般阳县各地收成都少,但朝廷赋税却涨了。家里实在凑不够粮食,正好赶上县里府衙招徭役,庄父就县衙报名,以工抵税
今年春末庄父做完工回来时被流民抢劫打成重伤,回来时已奄奄一息,没撑几天撒手人寰。
家里少了顶梁柱,庄母急痛之下大病一场。
大病未愈,家里无米下锅,只能拖着病体上山挖野菜。
屋漏偏逢连夜雨,接连下了几日雨,山路本就难行,庄母往回走时遇上滑坡,被淹没在山里再也未能出来
可谓是祸不单行,本就千疮百孔风雨飘摇的小家瞬间崩塌,只剩下两个稚孤艰难求生。
询问之下得知阿姊小丫年虚十一,竟与郑微同年。看起来却像个八九岁的稚童。丰生只有五岁,正是干吃饭不做活的年纪,哪怕卖身都没有哪家乡绅富户肯买。
之所以说到卖身,原是前几日有驵侩登门说县里有家富户要添置仆从,过来问小丫愿不愿意。小丫自然是愿意的,但驵侩说不能带着阿弟。
村里如今家家都缺米少粮,也没有哪家愿意家里多一口人吃饭,小丫想了很久才想到山上的金陵寺。
她之前村里的阿婆说寺里的和尚大多都是孤儿,小丫寻思着把阿弟送去寺里,也有个能遮风避雨裹腹之地。
说着这里,知客僧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他们不时会在门口捡到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比这姊弟俩更凄惨的也不少,寺里实在无余力收留啊。”
郑微听着知客僧的话,心里酸楚难耐,远远眺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小的身影,小丫小身子跪的直直的,丰生年纪小,耐不住歪倒在一旁,被阿姊一把拽起来。
她看不到两人脸色的神情,只能猜测丰生扬着小脸在跟阿姊撒娇。
知客僧说完便去忙了,只留下郑微一人在那里愣神。
“可怜他们”
夏侯青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略带嘲讽道。
郑微并未理会。
“在大魏,俘虏是可通买卖交换的奴隶,你的下场未必会比他们好”夏侯青仿佛未尽兴,接着道,“你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郑微眼睛微眯,深吸一口气。她其实更想朝他翻个白眼,奈何目前形势比人强,扯了扯嘴角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夜里,郑微心里像是揣了个石头,沉闷闷的,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
拓跋宇心里也是千头万绪睡不着,被郑微动静闹得心烦,便变着法的支使她。
郑微看起来兴致不高,但都老老实实的照做了,拓跋宇一脸惊讶。
她低眉顺眼的,拓跋宇反倒是觉得没了意思,拉着郑微问她发生何事。
郑微沉默半晌,才把白日的事情说了。
拓跋宇不明白她为何烦忧,如今世道艰难,生离死别,甚至易子而食都不稀奇,为何单单怜悯这对姊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