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心仁厚有什么用”大太太苦笑,“总归不是自己生的”
许妈妈欲言又止,到底没有作声。
两人沉默半晌,大太太叹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来“好了,说不定,是我们虚惊一场呢等到燕京再说吧。对了,我让吴孝全准备的东西他可准备好了”
许妈妈迟疑片刻,道“一共九万六千四百两银子。”
大太太脸色微变。
许妈妈已急道“我去看了账册大老爷临走时拔了五万两银子在身边”
没等她的话说完,“哐当”一声,原本被大太太端在手里的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盅已被砸得粉碎。
一时间,芝芸馆正屋内外鸦雀无声。
许妈妈眼角微红,连忙撩了帘子吩咐外面的人“没事,大太太失手落了个茶盅,你们来个人收拾一下。”
玳瑁走了进来,用帕子包着手将地上的碎片都拾在了小匣子里,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期间,芝芸馆正屋里始终无声无息。
“哎”大太太低低叹一口气,“我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许妈妈笑着道,“何况这次是大老爷做的太过分了。”
大太太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脚下还残留的茶水水渍“我嫁进来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也不管。我赚多少,他就能花多少。这我也不说,赚钱本是为了花的。可他倒好在外面养妓包娼还嫌我啰嗦还说什么要不是我与更三年丧,早就容不下我了”
“大太太,”许妈妈忙打断了她的抱怨,“夫妻口角,哪句话伤人就拾了哪句说。大老爷一时的气话,您何必放在心上。”
“我怎能不放在心上。”大太太虽然声音压得低,但神色激动,“他要是因我教子无方,或是治家不严教训我,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可你看,他做的都是些什么事,竟然看中了儿媳妇贴身的婢女,还是国丧家丧两重孝,我要是答应了,儿子、媳妇的脸往哪里搁亲家那里,我又拿什么颜面去见他们他竟然打这主意,哪里还是个人”
许妈妈眼角的泪水也忍不住滴落下来。
她何尝不替大太太不值可这个时候,就是有千万怨怼也不能当着大太太透露一点半点,免得火上加油
“您和大老爷这么多年的夫妻,大老爷的性情您还不知道。”许妈妈劝道,“大老爷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个性不过是和屋里的姊妹们吵了几句,竟然跑到外院的小花园里去哭,谁都看得出来那小蹄子不安好心。就是大奶奶知道了,不也是胀得面红耳赤,当天晚上就将那小蹄子送回了娘家。大太太,谁是谁非,大家一眼就能明白”
“呸”大太太目光凌厉,“蝇蚊不盯无缝的蛋。那小蹄子在那里哭,怎么不见大爷去那里劝怎么不见三爷去那里劝偏偏他就去了”
许妈妈还欲说什么,大太太已摇手“你不必再说。我心里明白着呢论才学,他是建武三十九年的两榜进士、庶吉士,论才干,吏部考绩他连续五年得优可你看,他在福建一呆就是九年,为什么借了老太爷以前的官威都升不上去就是因为他行为不检,多次受御史弹劾”说着,大太太拉了许妈妈的手,眼泪涌了出来,“他要是个好东西,我早让他把你收了,你也不至于嫁给许德成落得个年少守寡的下场我们俩人的命怎么都这么苦”
许妈妈想到成亲三个月就坠马而逝的丈夫,再也忍不住,掩着嘴小声低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