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道“海寇尚未清剿,不如先在这里待上几日,等风波平息后再走。”
司不忧道“城里到处都是邺军,若是让他们发现你的踪迹,岂不更加危险”
柳柒将昨晚卫敛与他见面一事告知给司不忧,司不忧闻言沉默了半晌,而后说道“那就暂且留下吧,或许还能等等你师兄。”
柳柒点了点头,不禁掩嘴咳嗽起来。
司不忧拧紧眉心,担忧道“你体内余毒尚未肃清,此番产子又气血两空,身体越发羸弱了,需尽早寻到解药才行。只是如今这个情形,我是万万走不开的。”
“棠儿还未满月,我身体弱些实属正常。”柳柒淡淡一笑,“孟大夫医术高明,给我开几帖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师父大可放心。”
他脾气虽温和,但性子却拗,司不忧懒得同他争辩,垂眸看向襁褓里熟睡的婴儿,道“你把棠儿放下罢,该用早膳了。”
这孩子早产,出生时又小死一回,本以为会很难养,可身子骨竟出奇地结实,吃了大半个月的羊乳,渐渐养得肥胖起来,镇日里吃吃睡睡,极少闹腾。
柳柒勾着棠儿软乎乎的手,将他轻放在床上“晚章既已离开汴京,想必会去扬州寻我们,待他和我父亲确认之后,定会北上来到楚州。”
司不忧道“若按时间来算,你师兄应该快到楚州了。只是这茫茫人海里,我们如何与他相遇”
柳柒垂下眼帘,浓密的的睫羽轻轻颤抖着“他一头白发,很好辨认的。”
司不忧拍了拍他的肩,温声说道“别多想了,先吃饭吧。”
接下来这几日里他们一直待在县城没有离去,城中巡防不断,倒是顺利抓捕了十来个潜进城的海寇。
陈小果在客栈里待不住,索性当街摆起了摊,开始他的算命营生。
到了十月下旬,天气愈来愈寒冷,柳柒体内余毒未消,咳疾也日渐严重,孟大夫只能给他加重药量,如此方可得以缓解。
棠儿满月那天秋阳正好,柳柒坐在摇椅里晒着太阳,小孩儿趴在他的胸口熟睡,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虎头帽,正是七夕那日云时卿从一位卖河灯的老妪手里得来的。
彼时庆州之乱已经平息,云时卿偷偷带着他出了安化县城前往一处水泽放河灯,那天晚上,柳柒不顾礼义廉耻与他在野地里厮混了整整一宿,将所有的包容与放纵都给了云时卿。
往事历历在目,竟不想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晌午的日光太过柔和,最是催人入眠,不多时,柳柒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时,似乎有人正往这边靠近,他心生警觉,欲取刀自卫,然而双眼却像是黏附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恍惚间,压在胸口的重量遽然离去,柳柒清醒地意识到亲骨肉被人抱走了,下意识想要夺回,可无论他如何奋力都难以睁开双目,身体也如遭禁锢,动弹不得。
半晌后,他总算冲破了魇症,惊呼一声“棠儿”。
司不忧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毛毡,走近后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今儿风大,你敞开窗户入睡,身体会受不住的。”
柳柒惊魂未定般吐出一口气,司不忧笑道,“怎么梦见棠儿被人偷走了”
自打离开京城后,柳柒就没怎么睡过安稳觉,几乎每晚都受梦魇困扰,不得安宁。生完孩子后更是被伤口折磨了大半个月,少得好眠,就算吃了安神的药也不见效。
孟大夫说他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