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台寺的那幅楹联暮鼓晨钟三更响,敲醒红尘客;经声佛号五更鸣,诵渡孽海人。
他不信佛,亦不信道,对于出家人口中所谓的“红尘”和“孽缘”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殊不知他早已变成了红尘客、孽海人。
柳柒凝眸看向眼前之人,长久的沉默逐渐让他死了心,他挪动笨拙的身体缓缓侧向内里,旋即拉上衾被合了眼。
下一瞬,温暖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云时卿将他揽入怀中“我确实恨过你,但是相比恨来说,我更爱你。”
柳柒猝然睁开了眼,揪紧被褥的手逐渐被身后之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
云时卿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沉哑“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此闲云野鹤,安泰无忧。”
柳柒不声不响地由他抱着,连呼吸都淡了下来。
静默片刻,云时卿掀开被褥爬向床内,在柳柒面前躺了下来,甫一瞧去,才发现那双多情的凤目被水色浸染,绯红一片,愈显情浓。
云时卿心尖一震,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当下。
少顷,他低头亲吻柳柒的眼眸,柔声说道“柒郎,忘掉过去好不好”
柳柒依旧不肯说话,云时卿便耐心地哄道,“上元节后,有关咱俩的话本便在京中传开了,人人皆信了左右二相有旧情,师文渊也不例外。后来我从蜀地回京,他便多次试探,担心我为了旧情背叛三殿下。所以那日在云生结海楼,他问我与你是否藕断丝连,我便应了一句逢场作戏,竟不想被你听了去。”
轻叹一声后,复又说道,“七岁那年,我被父亲送去紫薇谷拜师习武。那日晴空万里,谷中的紫薇花开得正盛,师父牵着你来到山下迎我和父亲。因是初见,我误将你认作女孩,便回头对父亲说,这个师妹长得甚是俊俏漂亮,待到及冠时,我定要娶她为妻。父亲笑了笑,应了声好。”
“胡说”柳柒猝然抬眸看向他,辩驳道,“你父亲明明说的是这是你师兄,并非女子,日后在谷中要与他相亲相爱,万不可欺负人家。”
云时卿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愿意搭理我了”
柳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着了他的套。
这人惯会油腔滑调,嘴里从来都没句正经话,自己竟然还试着去纠正他。
云时卿不禁逗趣儿“我爹说的话,你记得这么清楚”
柳柒挪开视线,淡漠地道“我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几句话何来难处”
云时卿了然般点点头“难怪逢场作戏这几个字被你记了这么久。”
柳柒沉着脸欲翻身背对着他,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摁在了原处,云时卿道,“柒郎打算何时辞官离京”
柳柒思忖片刻,应道“下个月便是王爷的婚期,我想”
“你还想吃他的喜酒不成”云时卿敛了笑,沉声打断他的话,“既然决定与我离开,就别再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
柳柒似有些犹豫,在对方的眼神逼迫下,他只得妥协“你我官居相位,若同时辞官,陛下定会生疑,此事应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云时卿把他抱入怀中,点了点头“我知道。”
静默半晌,柳柒问道“你为何非要我离开京城,就因为我肚子大了藏不住”
云时卿笑道“难道柒郎一点也不在意流言蜚语”
柳柒道“以前不在意,现在在意了。”
云时卿不解“为何”
柳柒贴着他的胸膛缓缓合上双眼“我乏了,睡觉。”
翌日早朝后,柳柒前往礼部衙门点卯,一并将昭元帝的口谕传达给祝煜。
昭元帝素来以仁孝治国,欣然允了祝煜的恳求,祝煜对柳柒躬身揖礼道“多谢柳相。”
柳柒在案台后坐定,柔声问道“祝大人最近与三殿下可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