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剂量谈毒性是一种错谬,李时珍在解刳院研究了很久,这种药物多了是夺命的死藤,少了则是镇痛灵药,李时珍在老鼠和猴子身上试过后,根据体重配药,大明解刳院的那些凌迟犯们,用身体实践过了剂量,当然他们不会获得减刑,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万片的树脂块。
镇痛的原理其实就是骗,欺骗你的脑子,你一点都不疼。
俞大猷对这种药非常抗拒,这种明明应该很疼却不疼,脱离掌控的感觉,俞大猷不喜欢,他都疼习惯了,突然不疼了,反而有点空唠唠的,生活里缺了些什么。
李时珍和陈实功不听话,他们没有停止熬药,仍然希望能再留一留,可是天人五衰,李时珍、陈实功真的尽力了,俞大猷的情况和谭纶、高拱不同,俞大猷是身上的伤太多太多了。
旧伤复发,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蚂蚁在伤口上爬一样,尤其是冬天。
“陛下还是不肯来吗”俞大猷无奈,他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但人老了,说了不算了,他也懒得多说,只是连张居正都来过了,陛下仍然不肯过来。
俞大猷想到了陛下,露出了笑容,陛下心里拧着疙瘩,当初在见过了朱希忠和朱希孝,刚见过就两人撒手人寰了,陛下总觉得是丧门星,迟迟不肯来,是怕自己的厄运如影随形。
俞大猷没有在自己的将军府,而是在讲武学堂,这是他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除了平倭之外,就是这个讲武学堂最让俞大猷牵挂了,这里是培养庶弁将,也就是基层军官的地方。
俞龙戚虎,这是人们对他俞大猷和戚继光的评价,自从万历三年将松江水师完全交给了陈璘之后,俞大猷回京,就一直担任着一个不引人注意,但极为关键的位置,讲武学堂祭酒。
京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陛下器重他俞大猷,是在提防戚继光。
戚继光掌管了京营,可是俞大猷掌控了庶弁将,同样,俞大猷还掌管了京营锐卒、墩台远侯遴选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职责,京营十万强兵在戚继光手中,而俞大猷掌控了京师、皇宫的戍卫,戚继光就是真的黄袍加身,有俞大猷这个坚不可摧的盾牌在,戚继光也不能得逞。
俞大猷对此的评价就四个字,小人之见。
俞大猷回京时就是养老,他并不能承担这种重任,和戚继光做了半辈子的战友,俞大猷太清楚戚继光的实力了,戚继光真的想,当初京营只有一万人时,俞大猷就拦不住戚继光了,赵梦佑也拦不住戚继光,戚继光有想法,陛下早就已经去见先帝了。
陛下对文张武戚的信任,是一种不顾一切,赌上性命的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当然也只有张居正和戚继光二人了。
在俞大猷看来,陛下、张居正、戚继光,其实都是一类人,他们要的东西不复杂,就四个字,大明再兴。
“俞帅,俞帅,陛下到了”一个小黄门生怕俞大猷没有听到陛下驾到的呼喊声,在俞大猷耳边大声的喊道。
“没聋呢,伱小点声”俞大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的确是老了,听力的确下降了不少,但还没到聋的地步。
朱翊钧到了,他还是亲自过来看了看,他知道,无论有没有自己的厄运,似乎都留不住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