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既然都回来了,就安心住下。我一人坐馆有时正嫌忙不过来,刚好替我一下。那后屋还得收拾,这次住的时间久些,瞧瞧小陆差什么,这几日补上。”
银筝闻言一合掌:“说的也是,那我先去给姑娘收拾收拾屋子,姑娘,”她一掀毡帘,边嘱咐陆曈,“你刚回来,先在铺子里歇歇,待我铺好床再进来。”
陆曈应了。
杜长卿又问了几句,见陆曈兴致不高的模样,便没追问,带着阿城又去隔壁收拾了——鞋匠的铺子刚腾出来,还得重新布置药柜桌椅。
陆曈坐在桌前,慢慢地喝着手里甜浆,里铺此刻并无病人看诊,苗良方往药柜的椅子上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一瘸一拐走到陆曈对面坐下。
“小陆,”他望着陆曈,压低声音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之所以被停职,是不是和我有关?”
陆曈一顿。
苗良方紧张地盯着她。
他总觉不对。
陆曈一向谨慎,做事小心,并非冲动之人。无缘无故,怎会去私看御药院的药单?其中必有隐情。
杜长卿和银筝不问,是因为他们知道就算问了,陆曈也不会细说,她一向很少说自己的事。
可皇城之中发生的事,又岂是西街一个小小医馆能随意打听到的。
医官院院使是崔岷,能让陆曈停职三月的也是崔岷……
他只能想到这个。
竹筒加了碎冰的甜浆握在掌心,掌心也变得冰凉。陆曈道:“与苗先生无关。”
“小陆,你莫诓我。”
“是真的。”
她笑笑,“我只是无意犯了个小错,因此被停职三月。苗先生也清楚,倘若我真的犯下什么不可饶恕之罪,以我平人之身,根本不会只是停职这样简单。”
苗良方语塞。
这话的确不假。
“如今医官院事务繁忙,正缺人手。苗先生不必担心,我只是暂住些时日,说不定不到三月,医官院便会来人将我请回去。”
“瞎说,”苗良方被她逗笑,方才担忧倒散去许多,“那些人眼睛长在脑袋顶上,怎么可能自降身份主动请你回去?”
陆曈不语,低头喝了一口面前甜浆。
她在医官院闹了那么一场,不管有无人相信,都已戳中崔岷心中最隐蔽的秘密。
若换做往日,崔岷必不会将她轻饶。
然而偏偏是现在。
戚玉台癫疾才愈,崔岷自己也没有把握戚玉台还会不会再犯症,倘若戚玉台再度犯症,先前的方子究竟还能不能用。
如果不能用,他又找谁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纪珣家世高贵,天赋异禀,崔岷在他面前自卑又自负,必不肯对纪珣弯腰,便只能利用自己一个平人。
在同样出身的平人身上,他才有强烈的优越感和掌控感。
作为意外的后手,崔岷绝不会轻易将自己发落。甚至三月之后,他也不敢将自己驱逐出医官院。
一个并无真才实学的平庸之辈,使了手段走到如今高位,无论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内心深处都是心虚没有凭仗的。
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泉之鱼,死于芳饵。
偏偏贪慕虚名……
她搁下手中竹筒:“前头那家甜浆是不是换人了?”
“是啊。”苗良方一愣,“你怎么知道?”
陆曈低头,望着竹筒里清亮浆水,笑了一笑。
“比往日甜。”
……
竹摇清影,夕阳黄昏。
纪珣回到医官院的时候,已是傍晚。
这个时候,医官们都去用晚饭了,小树林里空空荡荡没一个人。
纪珣进了药室,从书架上抱起一只铁匣。
说是铁匣,其实更像只铁箱,不太大,箱盖打开着,里头装了五六册书简,皆是有些残破。
他抬手,拿过桌上放好的几卷医籍一并仔细放进箱子里,合上箱盖,挂上只小锁。在他身后,药童竹苓坐在小杌子上,托腮看得连连摇头。
自家公子人品端方、心地善良,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大好人,怎么偏偏在与人交往一事上,思路如此不同寻常呢?
就说和那位新进医官使陆医官吧,前些日子,竹苓无意(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住手机版网址:m.bqgw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