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长得好,医术又高明,简直如他再生父母,金显荣对她,是很有好感的。
戚玉台此人个性,外人不清楚,但常与他在司礼府共事的金显荣多少也咂摸出一点。看似温和没脾气,实则记仇心眼小,又最好面子。
陆曈低头,伸手合上医箱盖子,把那只空瓷罐和剩下唯一一颗“池塘春草梦”一并锁在箱子中,才抬起头。
金显荣心头正盘算着要怎么委婉地表示想换个医官来施诊为好,就听面前人道:“金大人,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施诊。”
别人不清楚门道,金显荣却有宫里的消息打听,戚家有意要和裴家联姻的。
金显荣讷讷应了一声。
正惋惜着,面前人又道:“金大人的香丸可用完了?”
“金大人的病近乎痊愈,之后寻常寻常调养,其他医官也能开方子。只要日后稍稍节制,不会再如以前一般。”
戚清置若罔闻。
金显荣伸手,把手放在布囊上,陆曈的手指搭在他腕间,轻柔微凉的触感,平日里总让他心猿意马,今日却如烫手山芋,沉重的让他恨不得即刻抽回来。
……
可就算没将他放在心上,难道连戚华楹也不管?
她神态认真,很真心实意为自己高兴的模样,倒让金显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且这些日子流言疯传,黄茅岗后,戚玉台都不来司礼府,金显荣看得出来,此事不可能善了。
分明没将他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陆曈默了一会儿,问:“你呢,没有被为难吗?”
回到医官院,免不了人情往来。而盛京官场的人情往来,大多都要看戚家脸色。
戚玉台忽地打了个冷战。
屋中迟迟没有声音。
老管家劝他:“小公子,女医官不过一介平人,纵然不做什么,以戚家之名声,医官院也会有人处处为难,未来日子并不好过。”
戚玉台看也没看她一眼,迈步从她身上跨过,低声骂了一句。
窗户被推开,屋中灵犀香的香气却像是怎么都散不尽似的,若方沉重巨石,压得人心生焦躁。
医官院还是老样子,门前卖端阳节物的铺子里还有些剩余的杂货未卖完。百索、艾花、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又有紫苏、菖蒲、木瓜切成岁末,和上香药,盛在梅色木盒之中。
先是黄茅岗围场使奸人混入、玩忽职守的戍卫首领,曾是父亲举荐之人,惹得陛下猜疑,父亲上朝自证清白。后是不知是谁往御史案头上了折子,搜罗盛京近几年恶犬伤人事件,虽未提及戚家,却含沙射影得几乎是明示。
很难,但没有办法。
陆曈来到司礼府的时候,金显荣正坐在躺椅上胡乱骂人。
金显荣一愣,“那什么春梦啊?就剩一颗了。”
若非美貌,想来也不会让眼高于顶的昭宁公世子另眼相待,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戚玉台打起了擂台。
至于得罪了谁……
……
林丹青想了想,“也是。咱们小心点就是。”说着,又探头看陆曈手中的奉值册子,“不过,你伤才好,刚回医官院就给你安排施诊了吗?这也太着急了吧!”
从前是两三月一次,这回还不到一月,他就又想念“自由”的味道了。
屋中,崔岷坐着,桌案前医籍厚厚摞成小山,而他坐在这座小山后,神情模糊看不清楚。
“陆医官,”他客客气气地摊手,“请坐。”
当时戚玉台咄咄逼人,林丹青也为她说了话的。
若说在南药房里过的是苦日子,调去医案阁的医官倒不至于受苦,但见不着人,行不了医,也算是前途到头,升迁无望了。
戚玉台听外头传得那些流言,又恨又妒,割了几个人舌头方才发泄。
她说的真挚,倒让金显荣心头升起一丝愧疚。
金显荣心不在焉答道:“还好,还好,托陆医官的福,已经同从前一样、不,应该说更甚从前。”
何曾想最后关头,裴云暎插了进来。
夏藐过后,一连又过去大半月。门前榴花日渐绯红,转眼到了五月五。
金显荣一愣,随即大为感动:“陆医官,你可真体贴。”
她说着说着,似乎知道自己这话也很难使人信服,渐渐的沉默下来。
陆曈一怔。
林丹青脸色一松:“谁敢为难我呀。”
陆曈随着这医官到了崔岷的屋子,医官敲了敲门,须臾,听得一声“进来”,陆曈便背着医箱走了进去。
陆曈微怔。
然而享受的时候有多极乐,克制的时候就有多难受。
许是她温顺,崔岷也有些意外,顿了一顿,他直起身,从桌角抽出一封帖子递给陆曈。
像极了、像极了另一双在火海里死死瞪着他的眼睛。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一日,擒虎扑咬陆曈,明明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她离死不远,却在最后关头,那个柔弱女人像疯了一般回扑擒虎,抓着她的花簪一下又一下地捅死了擒虎,他上前去唤擒虎的名字,那女人在血泊中猛地抬头,那一刻她的眼神——
陆曈笑笑,从医箱里捧出一只小酒坛那么大的瓷罐,
她语调(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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