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日暮竟觉出一点苦意,亲密的人影子落在地上,也是亲密。
陆曈盘算下时间,估计董麟该看的不该看到的都已看到,适才抬起头,一抬头,对上的就是一双黑幽幽的眼睛。
裴云暎生得很英俊。
风神秀彻,英断卓拔,虽看似亲切温煦,却总有一种天生的疏离感,让人不敢近前。
然而此刻,他只是垂眸看着她,漆黑眼眸里映出她的倒影。
落日只剩一点余晖,从后照过来时,倒影便似银塘的月倏然散去,化作璀璨星辰,又像是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更深的东西从他眼底浮上来,纠缠看不清楚。
她与他距离很近。
比上次马车摇晃时偶然的触碰更加亲密,冰冷的衣襟处,怀抱却像是带着暖意,而淡淡的兰麝香气若隐若现传来,像个诱人沉沦的禁忌,不觉生出几丝不该有的绮念。
陆曈恍惚一瞬。
他的目光轻飘飘瞥过她身后不远,而后扶着她站好,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陆曈回过头,院门外,恍然掠过董麟匆匆逃开的背影。
她松了口气,又回头看向眼前人。
裴云暎站在她面前,神色很是无辜,既没有因她刚刚冲回来这般突兀举动而诧异,也没有多余问其他什么。
平平淡淡的,和她猜测的反应不大相同。
陆曈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究竟有没有瞧见董麟。
倘若瞧见,他就已知自己这故意之举,何故如此平静。但若没瞧见,以裴云暎的性子,早就揶揄几句“未婚夫”之类的调侃。
毕竟连她自己也觉得方才造作。
更何况这人又很是聪明。
不过目的既已达到,裴云暎不说,陆曈也断没有给自己找尴尬的道理。反正董家小少爷看上去是个爱哭的性子,既然董夫人本就以为她与裴云暎有些什么,将这误会再深一层,至少日后可以绝了董少爷的执念。
陆曈后退一步,把医箱带子重新扶回肩上,道:“没什么。”
想了想,又仰头补充:“不用金蛱蝶,这是谢礼。”
裴云暎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没说出来,只点了下头,笑道:“好。”
陆曈心下稍安,道:“我先走了。”
“我送你。”他打断她。
这回陆曈没再拒绝。
若董麟瞧见裴云暎与她举止亲密,只会将念头断得更加清楚,裴云暎此举正合她意。好在这回出门,或许是董少爷已太过伤心先行离开,一直到陆曈上了马车,也没看到董少爷的身影。
裴云暎站在巷口,一直等陆曈的马车驶远,唇边笑意渐渐淡去,又在巷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殿帅府的方向走。
他走得很慢,神色安静,像是在思考什么。远处落日最后一丝余晖已沉下,院中没了方才暖色的光,一瞬变得冷清起来。
待进了营府的小院,远远瞧见梧桐树下靠着个人,裴云暎一怔。
萧逐风立在树下,神色冷漠,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之事又看见了多少。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笑着上前。
萧逐风不说话,直等对方走近,几乎要错身而过时,才意味深长地开口:“我想取一件东西,需要有人替我除去路上障碍。”
裴云暎:“……”
这是他不久前说过的话,当时萧逐风问他为何处处对陆曈偏袒维护,当时他这般回答。
“真好,”萧逐风瞥他一眼,语气难以言喻,“你又替她扫除了一个路上‘障碍’。”
“……”
“莫名其妙。”裴云暎哂道,又懒洋洋摆了摆手,“要晒月亮自己晒,我进去了。”走进营府中。
萧逐风站着没动。
天色全然暗下来,今夜却没有月亮,院子里有风吹过,梧桐树上,一片树叶飘飘荡荡地落下来,落在他手心。
叶子半青半黄,中间一块颜色却并不分明,混沌看不清楚,他低头看了片刻,手一松,叶子缓缓飘落,像只枯萎的蝴蝶沉入土地。
男子站直身,也跟着离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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