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七郎入门时一身轻松,灯下坐了片刻,渐渐满肩沉重
应该是错觉罢。等她收起报仇计划纸卷后,七郎从袖中取出包裹密实的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
油纸里包着一捧色泽鲜艳的樱桃。
“新上市的樱桃。味道谈不上多好,胜在鲜巧可爱。早上偶尔看见,带些给你尝尝。”
应小满掂起一只饱满嫣红的樱桃,新鲜地打量片刻,抿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陌生味道在舌尖炸开,她瞬间吸气“酸”
“入口酸么”七郎也掂起一个,放入口中咀嚼。
“我这个入口就甜。你再尝尝。”
应小满半信半疑地又掂起一个嚼了嚼,“哎,倒也不全酸,后劲还挺甜的。越吃越好吃。”
七郎轻声地笑,自己吃了第二个。
“刚上市的樱桃都是酸中带甜。等再过半个月,就能吃到滋味纯甜的樱桃了。”
“啊,这样。”应小满恍然继续吃第三颗樱桃。入口果然还是酸。酸得倒吸气的片刻功夫,初始的酸味便散去,香甜的后劲泛了上来,唇齿清香。
“吃三颗了,都是先酸后甜。你刚才怎么能一下子挑到入口就甜的樱桃看大小么”
七郎慢悠悠说,“哄你多吃点。我那个其实入口也酸。”
应小满“”
七郎在满院子的樱桃香甜气里打开院门,领进门外等候的灰袍精干男子。
“这是隋淼。从小跟在我身边,谈事不必避他。”
隋淼俯身伏地郑重行大礼。
应小满吃了一惊,叼着半颗樱桃急忙起身搀扶,隋淼不肯起。
“多谢应小娘子救我家郎君。小的无以谢罪,不胜感激。”
应小满纳闷地打量七郎的这位心腹,七郎解释道,“我大醉出事那夜,隋淼替我去附近酒楼寻醒酒汤。”
“啊”原来如此。
隋淼结结实实大礼拜下三拜才起身。
三人围拢树下的石桌依次坐下,应小满吸着气继续吃酸甜爽口的樱桃,耳边听两人轻声交谈。
当夜跟随七郎的最后两个家仆,一个叫晏图,一个叫何欢。
晏图的尸身第二日午时浮出洞明桥下,溺水致死,身上无任何外伤痕迹。何欢失踪。
八日前,京畿地界两百里外的汴河下游河道,何欢的尸身被冲上岸边,送回京城查验,依旧是溺水亡故,身上无任何外伤痕迹。
“溺水”七郎思索着,“两人的具体死亡日期如何”
“晏图的死亡日期很明确。就在郎君失踪当夜溺水身亡,第二日中午便浮尸河中。何欢的尸身被寻获时已经高度腐败,但仵作查验的结果,依旧
是郎君失踪当夜死亡。”
自从晏图的尸身捞起之后,晏家便有传言七郎大醉后失足落水,晏图和何欢这两个贴身看护的家仆难以脱逃责罚,畏罪投水自尽。
只因为何欢生死不明,难以定论。
七郎“因此,半个月后,何欢的尸身在两百里外的下游寻获,更加坐实了我大醉后失足落水、家仆畏罪投水自尽的说法”
“是。”隋淼低头道,“晏图和何欢的尸身相继寻获、郎君现身之前的那几日,族中几乎下了定论,已经开始讨论日子,准备给郎君立衣冠冢。”
七郎在灯下听得笑了。
但那股笑意却和往日的笑不大一样,带着些嘲弄凉薄的意味。应小满看在眼里,只觉得陌生,嘴里酸酸甜甜的樱桃都突然没滋没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