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宿 (第2/3页)
山魈了,这东西本事个头都不大,就有一点让人极为讨厌,神出鬼没没影儿啊,啥时候冒出来惊了马,尥蹶子伤了人翻了货,那也都是常事。
自家老二去年还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正中面门,到现在牙齿还豁着呢。眼瞅着就要到地方了,可千万别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啊。
汉子一边想着一边回头,若无其事地瞟了眼车队里唯一的马车,嘎吱嘎吱摇晃着的马车也没个棚顶,带着斗笠的那人还盘腿坐在车板上,看不清面容。
为了去大月氏,才请这位爷保驾护航,花了他整整一百五十大锭,这可是要了他半条老命。
他这一趟栽了满满的乌塌菜、雪里红种子,越过渡西州直达大月氏,在牧民的部落里都被抢疯了。
由于那边儿也不怎么用钱,就用毛皮来换,巨牦牛,三花羚,高原狼那是应有尽有,再回头往渡西州大集上一卖,这回可是赚翻了,回来的马也不能空着,买点土特产往一倒腾,过冬的物什不又有了吗。或者干脆直接拉回家乡那边,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一来一回光他一个人最起码也能分三百锭,想到这,汉子不由得又是一阵蛋疼,自个儿累死累活了才拿三百,人家就往马车上一坐,饿了有人送饭,渴了有人递水,要不说是大爷呢,一点力没出净赚一百五。
这人啊就是贱,出了事儿吧又怪自己命苦,要没事儿吧还觉着自己亏大发了。老粟又不自觉的瞅了马车一眼,叹了口气,谁让人有本事呢。
“老粟,老粟”,一个稍显得稚嫩的声音从默默赶路的马队中传来。“咱啥时候才到哩,走不动了”
“老粟,老粟,我的脚好像起泡了”
“老粟,老粟,你怎末不说话了”
中年汉子实在被烦的不行了,才慢悠悠的说到:“小耗子,算俺求你了行吗,消停会儿吧,起个泡死不了,咬咬牙走个里把地就到了”。
这边一听差点就急了眼了:“这都几个里啦,还让不让人活了,哎呦我滴亲娘哩!”
一见老粟又没话了,灰头土脸的少年又几步凑到他身边开始嘀咕起来:“你带我们走的啥破路啊,全是石头硌脚板心。”
“还专门往这老林子里钻,就这还当把头呢,该不会是自己也迷了路吧。”
“放着平央央的官道不走,走这种坑坑巴巴的狗屎路,啊对对对,就你脚茧子多,不怕磨。”
“老粟老粟,你这把头咋带的路啊,我怎莫老觉着林子里有东西!”
“老粟,老粟------”
也许是这小子实在聒噪的紧,也许眼瞅着人要对自己把头的身份产生怀疑,这下老粟也终于忍不了:
“咦,你个信求货,这不是你自个儿哭着喊着要早点到县城吗,老子这是心疼你,才带你抄近道,别不识好歹啊,能早一天半。早回家早舒坦懂吧。”
“你还好意思说呢,我看你老小子明摆着小气,不舍得这多一天的路费,啬皮!”
“哎哎,你小娃子懂个啥嘛,有句话叫啥来着------喔,不当家的不知柴米贵!懂吧,再说那黑心驿站下手多黑啊,喂个马就得一个钱,谁住得起啊,俺那叫心疼钱吗,那是不想当冤大头!”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汉子还在嘴硬,正说到兴头上的少年像是看破一切得意道:
“我呸,老粟啊,你这样端活着多累啊,二叔都给我说了,前面地界有个庙,你每年都往里添好多香油钱呢,你要是去了人家禅房给你白住。”
听到这儿,老粟多少有点挂不住了,粗糙老脸先是一红,然后又是一黑,瞪着眼看向另一边的老二,一个和老粟有七八分相似的汉子讪讪地笑了笑,也没开腔搭话。
“俺这不是该省省嘛,过日子那就得细水长流。”
“得了吧,这一趟也没少赚吧,再细也不能这么细吧,我还给指路了呢,还说什莫为了我,说什莫带我过好日子,结果还是舍不得钱袋子,唉---”
“二叔还说了,去年------”
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看戏的二把头赶紧把这小祖宗给拉一边去了,一边给他嘴巴一捂,骂道:
“你咋啥事都往外说呢!”
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自己家大哥,咧开嘴巴“嘿嘿嘿”地干笑几声,漏出他缺了一颗的上牙。
真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二这一笑还差点给老粟整笑了,没辙儿啊,这长年在外边风吹日晒沙子磨,他们的脸看起来感觉就比实际年龄要大许多,三十多岁的汉子瞅着就是四十岁的样,一笑起来眼角都皱在一起,老二人老实,也没心眼儿,看起来就傻乎乎的,再配合一个大黑洞呼哧漏风的牙,还真有点像小时候的白傻子。
一想到小时候的那些糗事,老粟干巴的嘴角就不自觉有些上扬,本来就是和小毛孩子闹着玩也没多少气,这下子本来要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打趣道:
“老二啊,我说你这嘴咋没个把门的呢,感情因为你是豁牙子。”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后边离得近的几个弟兄听了也是一阵笑话。老二也不恼,只是对着他们喝止道:
“去去去,有你们笑的份吗。老实拉你的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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