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妃已顾不得先拿乳娘出气,只命人速去御药院传太医,配置防风等治疗砒霜中毒的药。
姚欢望一眼仍带着倨傲冷漠之色的张尚仪,向赵煦道:“官家,张氏不但加害皇子,当年福庆公主的案子,或也是她主谋。”
……
这日酉末时分,邵清终于在宫门落锁前,等到了姚欢出来。
顾不得门前还有禁军,邵清一把将妻子揽在怀里,沉声道:“我今日下值晚了,酉初才到艺徒坊,他们说你晌午就被宣入宫中,我急赶回宅,院子里空空的,我脚都软了,奔来此处,未得宣召却进不去。”
姚欢掏出帕子,擦去邵清一脑门的汗,柔声道:“我明白,你昨日被宣进宫给小殿下瞧病,我也是坐立不安。不过今日,里头确实出了大事。”
夫妇二人都是谨慎性子,于市肆里吃碗汤饼充饥也好,坐在陌生车夫的骡车上也罢,都未急于议事。
直至回到宅中,关上门,姚欢才简略说了原委,继而感慨道:“张尚仪真是个狠角色,始终咬定,自己是受简王指使。吕五娘的事,她认了,说是简王为了讨好章惇、寻机构陷孟皇后。瓯茶的事,她也认了,说是让瓯茶背着我、败坏艺徒坊的名声,令端王蒙羞。小皇子被她用砒毒染色的鸠车谋害,她更是说成要为简王除去争储的太子。而被她乱咬的,除了简王,还有你,在你之外,还有曾纡。”
邵清诧异:“曾布的三子?”
姚欢点头:“对,她说,曾纡告诉她,官家体弱,大行或已不远,若端王即位,向太后必然继续得势,曾纡不好与向氏闹崩。但若简王即位,曾纡不会忌惮向家,和离也好,寻个由头休妻也罢,总之能与她再续前缘。”
邵清皱眉:“这疯言疯语,官家会信?怎么没有派人将梁师成宣进宫中拷问?”
姚欢叹气:“审她的时候,向太后也坚持要在场。看起来向太后确实不知张氏所为,但你想想,向太后本就喜欢端王、厌恶简王,对于已罪涉谋逆的张氏,向太后怎会愿意端王府的梁师成卷进来?”
邵清盯着油灯的幽光道:“这张氏,自知活不成,是在给同伙打掩护罢。”
姚欢道:“我越发相信,她和蔡家是有勾连的。端王和蔡府素来交好,端王若能登临大统,蔡家必东山再起。今日得知曾纡摆了她一刀,或许令她更铁了心要维护蔡家,指望着蔡家为她报仇。”
说到此处,姚欢只觉说不出的疲惫。
张尚仪的死期,就在旦夕之间,但并不令人觉得爽快。
她的恶,不过是这个时代权力斗争白热化的缩影。
她算计人,但也被人算计。
这些不择手段、醉心权欲的政治动物们,都是恶的土壤所培养出来的。
既然这片土壤就是恶的,还是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