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鸳侣来与苏轼禀报准备回京的意向时,苏轼也正在拟就给朝廷的上表。
“已有诏书到筠州,恢复子由端明殿学士,诏其回京,兼作翰林侍读学士。这是曾枢相举荐的。”
苏轼向二人说了朝廷对于弟弟苏辙的新安排。
姚欢听罢,心头漫上一阵失望。
如果没有其他差遣性的实职,苏辙回京,也不过只是如当年程颐那样,进到内廷的讲筵所,给天子授些经义之课。
体面说来,算是“帝师”,其实与蔡京此前的“翰林学士承旨”、或者蔡卞当年的“中书舍人知制诰”相比,含金量天差地别。
苏轼瞧出姚欢眼中的品咂之意,直言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蔡京被贬往杭州后,新任翰林学士承旨是谁?是韩忠彦,也是曾枢相举荐。”
啊?
这一回,失望转为惊诧。
原本的历史进程中,韩琦长子、旧党人物韩忠彦,是在赵煦驾崩、赵佶登基后,才被曾布运作回朝堂的。
现下,姚欢期待的苏辙替代韩忠彦的局面,并未出现。苏辙回朝形同赋闲,韩忠彦提前得了清贵的实职。
是自己想当然了。
真以为知晓一鳞半爪的历史走向,就能左右曾布这种资深政客的思路?
环庆路旧案重审后,邓家人下狱,蔡卞和蔡京,却只是一个落职相位、一个被贬杭州,朝廷对蔡家这样的处置,彰显了官家与太后的态度,以曾布的政治嗅觉,不会不知。
曾布谋局狠辣,但绝不似章惇那样激进,他喜欢一口、一口地吃饭,小心谨慎。
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章惇和环庆路扯不上牵连,仍得青年天子的倚重。曾布显然并不急于趁着二蔡势弱之际,拉上苏辙去把章惇也干下来。
莫得罪天子的同时,还得安抚好向太后。
姚欢也是在向太后出面给曾纬做媒之事上,才明白,这位深宫女主,与孟皇后说二蔡误国,也许只是演技感人。
怪不得,曾布仍将目光锁定了韩忠彦,这个向太后的外甥。他要消弭向太后对自己斗走蔡京的不满。
姚欢这般思量时,苏轼那一头,又怎会明白眼前这年轻人,在喟叹党争一起、许多历史进程无法改变。
他见姚欢对“韩忠彦”这个名字反应有点大,未免好奇道:“姚娘子,你对韩知州熟稔?”
姚欢掩饰着:“哦,从前在京中为孟皇后与唐国公主做点心时,唐国公主提起过韩知州。”
韩忠彦的弟弟是公主驸马,苏轼听了自不奇怪,缓缓道:“老夫被贬岭南时,师朴(韩忠彦的字)外放来定州,与老夫交接知州之位,我二人相谈数日,师朴到底是韩忠献公(指韩琦)长子,端亮柔静有君子之风。”
君子之风,呵呵……想到韩忠彦在史上后来的所作所为,姚欢只能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