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帽子人人爱,尤其是各个时代的中老年男子。
韩行首一听被奉为“大树”,心道,小娘子颇会说话,倒未仗着有公家的后台倨傲冷刻。
“这样吧,老夫先说个法子,诸位看看行不行。这鳌虾既要在京城贩售,也须遵了朝廷的规矩,像猪行、鱼行、米行、炭行一般,立个虾行。虾行立得了,我们饭食行依着素来与其他肉菜行打交道的法式,每到出虾季节,问虾行预定即可。至于虾行的行首,开封县那边,郭官人已给咱们指点得分明,就由姚娘子这边出人,如何?”
见众人纷纷点头,姚欢也不假推辞,指着王犁刀道:“这位王大郎,助我养虾之前,就在县里听候官人们差遣的,原本也在京城里常走动。鳌虾行的行首,他合适。”
王犁刀跟着姚欢来谈判之前,就得过姚欢的指令,现下一听姚欢的话,王犁刀仿如听到“掷杯为号”似的,忙在跃跃欲试的面色中夹了三两分惴惴道:“行会常要与开封府打交道,朝廷的一些摊派亦要应对,小的素来不怕吃苦,但出面转圜的本事,哪里一时三刻就修炼出来了……”
姚欢笑道:“那就有劳行首给你派个师傅呗,韩家三哥就不错。韩三哥来做虾行行副吧。”
姚欢这个提议,事先也已与明月楼的于得利报备过。于得利自知实力不能望樊楼项背,本也没想着在鳌虾买卖上压过樊楼、去虾行插一脚,但姚欢的举动,令他心窝子更舒坦了些,觉着这小娘子不仅会来事,还懂事,晓得尊重自己这个最早跳出来的引荐人。
懂事的晚辈,往往也知恩,鳌虾买卖运作起来,这女娃娃对明月楼额外给些好处和便宜,未必比一个虾行副行首少几分实惠去。
于得利遂适时地推波助澜:“韩行首,举贤不避亲,令郎最是个行事利索又明白规矩的好孩子,就一同帮着打理虾行吧。虾行里头有咱饭食行的自己人,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放心些,闭着眼睛将银钱往虾行里头送就是。”
“对,对着咧。”
“于行副说得正是,今岁蟹行几个小王八蛋不上路子,说好给我们遇仙楼的货,竟是临到关头减了大半,说是送到蔡府去了。”
“哦?有此事?那你们就将招牌菜从蟹肉兜子,改成虾肉兜子呗。水族珍馐何其多,如今又添了鳌虾这一物,看他蟹行还牛皮哄哄的。”
众位老当家的,骂了一回供应商,均觉出气得很。
韩行首笑而不语地听着,待他们的口水吐够了,方吩咐与会旁听的儿子韩三郎道:“你这几日便引着小王兄弟,去开封府走动走动,快些将虾行立起来,莫拖拖拉拉的。”
……
从明月楼出来,与众人告辞后,在王犁刀的骡车上,又一路与他交待行会保金、衙门打点、留育种虾、招雇新工等各项事宜。
王犁刀面上挂着准备大干一场的兴奋,却也继续压制着心中的疑虑——姚娘子怎地好像又发了一笔横财?二话不说又租了三十亩官田。
但他是个有分寸的。
有赖姚欢的运作,自己竟真的能当鳌虾行行首,已是得了娘子的大恩情。旁的秘辛,莫多嘴打探。
姚欢在竹林街外的酱市前下了车,照例要去采买些西瓜豆酱和咸齑酱,却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欢儿。”
是四郎!
曾纬上前:“坐在店里等你有所不妥,我将这竹林街大大小小的笔墨纸砚店都逛遍了,总算守到了你回来。”
因又柔声道:“自岁初邵兄去了国子学,汝舟换了私塾先生后,你不是提过那先生不大合意?我这些时日寻了个好的,今日带你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