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臻对林嘉安的感觉很复杂。
毕竟他的身体曾经擅作主张地对她做出过那样失礼的事情来。
但林嘉安又是他在那场混混沌沌的梦过后,见过的第一人。
林嘉安于他,是愧疚、是隐秘,又是难以言喻的雏鸟情节。
但那晚上之后,他多了一些怜惜。
还……觉得她甚是有趣。
他猜测,当时他的身体自作主张地抱住不敢打针林嘉安,多少有些他的意识在里面。
虽然他未曾想过做出那样失礼的举动,但是也曾想过捂住林嘉安的眼睛。
真是……失礼啊。
林嘉安和他住同一个包间的,又是他的身体擅作主张的。
还用了一个极其冠冕堂皇的理由:“避免吴家人找麻烦。”
但事实上,世爵是他的产业,是在国内市场的一个试水之作。
说的江湖些:世爵是他的地盘。
倘使在他的地盘上,还能被人犯事,那他秦子臻也太不管用了一些,纵使控制他身体的不是他自己的意识。
那也理应不会被人冒犯到自己的地盘上来。
所以他笃定,“被吴家人找麻烦”这只是一个借口。
是那个操控他身体的力量,想要接近林嘉安的借口。
真是可耻!
怜惜不仅仅是因为林嘉安被绑架时,那满脸是泪但又倔强的模样。
还因为她不为外人道的深夜脆弱。
彼时他在卧室内休息,但是一通电话忽然打来,说是有一场突开的局。
那时是深夜十点左右,倘使是他,除非是要是,否则万不可能快深夜了还出去消耗自己的精力。
但当时控制他身体的并不是他自己。
所以答应了那个局。
走到林嘉安的房门前,向她告知一声,是他自己的意愿。
但是走近卧室时,他听见了啜泣声。
准确来说,是崩溃、疲惫但又尽量克制的哭声。
一个刚满二十岁没多久的女生,突然遭受了这么多的事情。
即使被救了,还不能放松自己的心情、还仍旧强打着精神与他人周旋。
确实,太过艰难也太过坚强了。
如此,秦子臻听着也就觉得太让人心疼了一些。
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听着门内的哭泣声又被压抑住了一些。
料想是自己的脚步声,惊扰到了她。
于是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随后开口说:“林嘉安,我出去一趟,忽然有个局。”
片刻过后,林嘉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委屈、有有些莫名的柔软,秦子臻觉得自己心又软了一些。
想了一下,他又努力地控制着身体去给林嘉安倒了一杯热水。
做完这些,身体的主动权就又被神秘力量给接过去了。
他去赴了那个局。
*
即使身体不受他的意识控制,但是他还是困囿身体的感受。
所以身体醉酒时,他的意识也昏昏沉沉的,甚至丧失了理智和清醒的逻辑。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但是他记得他倒在了林嘉安温热的怀里。
他的意识混乱,但还是抽出了片刻的清醒想到:林嘉安如此瘦小的身体,能支撑得住他吗?
接着他的记忆就空白了一大片。
再次有印象,是突如其来的惊雷、和瞬间倾泻的暴雨。
听到雷声的那一霎那,他的身体就做出了应激反应,开始不停地颤抖,身体也开始冒出冷汗。
也许他还流了泪。
然后他的思绪回到了七岁那年的夏天。
七岁那年下着暴雨的、弥漫着血色的、带着绝望的哭喊声的、钟表的指针指在半夜十一点的,那个夏天。
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也再没有了父亲。
那一天,秦子臻不再是秦家大少爷、不是秦家的继承人、不是秦楩的儿子。
他只是他自己。
也只有他自己了。
也是那一天,他再也无法平静地度过他曾经最爱的下雨天。
从七岁到二十三岁,秦子臻的人生经历过了很多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但是每一次都是独自一个人,在开满了灯的房间、在被被褥挤满的床上、在吃了几片特效安眠药之后。
孤独地睡去。
可这一次,林嘉安在他的身边。
林嘉安安静地在他的怀里,嘴里唱着一首妈妈曾经唱过的摇篮曲,手还在他的背上轻轻敲打着。
她在他身边,然后哄着他入睡。
那一刻,黑夜和暴雨都变得不再可怕,温热的体温就在他的身边。
他在那样的温暖中沉沉地睡去。
又由此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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