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氏只是摇了摇头,微微闭上双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没有。”她轻轻地道,声音一如当年温顺委婉。
宋氏顿了顿,淡淡道:“玉牒既然已经改过,妾身本便没有这个女儿的。”
……
福晋正院里。
福晋坐在正位上,手里捧着茶盏,凝眸看着面前的大格格。
大格格一天天出落得有些淑女样子了。
尤其是如今,到了福晋院子里之后,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她又处处留心,说话仪态、风度举止全部都跟着福晋学。
几乎快让人忘记了从前灰头土脸的模样。
“人可能是熬不过这几天了,你要不要去再见见最后一面?”福晋声音低低,微不可闻。
大格格垂着眉眼,坐在她面前,一双小手静静地交叉着,放在华丽的衣裙之上。
她摇了摇头:“额娘,女儿之前也已经探望过了。”
顿了顿,大格格大概是为了讨好福晋,连忙又抬起脸,对着福晋就道:“女儿是额娘的女儿,陪着额娘才是正经事,旁的一概不重要。”
福晋也不好说什么,淡淡笑了笑,低头瞧着茶盏里微微波动的茶水。
她在那么一瞬间,莫名地为宋格格生出了一丝心疼。
……
中秋节,月圆人圆,宋氏病重,家宴未能赴宴。
家宴之后,众人赏月之时,婢女朵芬哭着来报,说是格格午膳之后,身子便极不舒服,加上心情烦闷,便命令奴才们不许打扰。
她独自一人昏睡了半天。
方才奴才们觉得不对劲,去喊醒她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在睡梦中走了。
连手都冰凉了。
大格格坐在席位上,睁大了眼睛,两只小手在桌下抓着帕子,渐渐地就越抓越紧。
福晋听着,到底心有愧疚,拿着帕子就擦了眼泪——这眼泪因为受着良心的折磨,倒是真情实感的。
四阿哥在旁边,听了这消息,心里也沉甸甸的。
正式办丧事是几日之后了。
虽说宋氏生前只是个格格,但是到底为皇阿哥育有一女,生育有功,丧事办的还是算体面风光的。
大格格瞪着眼睛,远远地看着额娘的院子,看着进进出出,面有哀色的奴才们。
看着那一张张旧识的脸——都是从小服侍她的奴才。
她忽然就有些明白了——无论额娘能力大小,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对她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爱她、包容她的人,是真的彻底离开了。
大格格眼前渐渐模糊,抬眼望着额娘院子里的素色。
她一直觉得:自己为自己铺就的,是一条锦绣大道。
于是只顾狠下心,一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殊不知蓦然回首,才发现来路已经苍茫。
那个女人再也不会站在路的那一头,用饱含着痛苦与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