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被她震住了,顿时从榻上起了身,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德妃面前:“额娘,是儿子错了。”
德妃一字一字道:“这话,你咽进去,咽到肚子里,以后可再也不许说了!听到了没?”
十四阿哥皱了皱眉,终于勉强点了一下头。
“不管怎么样,四哥哥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德妃静默了半晌,终于轻声说道。
十四阿哥低头用手指挑着腰上的黄带子,一边挑弄着一边沉默。
亲哥哥……
虽说是春月里了,到底大殿之中,地砖透着地气,还是寒凉。
德妃看着看着就心疼,她伸手将宝贝儿子扶了起来。
……
贝勒府后院里,月色如霜,满枝的花影打在窗纸上,馥郁的香气隐隐地透了进来。
四阿哥坐在书房的桌案之前,默默的沉思着。
太子自从闭门养病,最近这段时间已经不怎么往上书房来了。
而朝堂之上,皇阿玛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非常微妙。
微妙非常。
四阿哥盯着跳跃的烛火看了半晌——想着八阿哥这段时间的上进,他心里就仿佛有一团火苗在烧。
太子……会有一日不是太子吗?
想到这里,四阿哥心里猛地一跳。
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几乎都有些血液沸腾,口干舌燥了。
如果太子真的照着现在这么作死下去,说不准有一日便会失宠于万岁!
怎么没可能?!
到那个时候,皇位的继承人便有可能在几个已经成年开府,又做事出色的皇子中挑选。
八阿哥有能力,他胤禛也不是做不出实事和成绩。
要表现,谁不会?
可是……如今眼前就像有一团浓雾。
在浓雾之中,贸然前行,几乎就等同于盲人骑马,夜行于渊。
若是沉不住气,稍一失足,便有跌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之险。
况且,越复杂的问题,本质其实越简单。
太子是为了什么失宠了?
除了奢侈无度,狂纵不孝之外,最大的根源还是——他挟储君之位,威胁了皇阿玛的皇权。
皇阿玛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智除鳌拜,平定三藩
帝王之路——本就是冷硬而一步一个血脚印的。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帝王,至尊无上的龙椅之侧,岂容他人觊觎?
儿子也不行!
太子挑战了一个帝王最敏感,最警惕的那根神经。
……
灯花簌地爆了一声轻响,打断了四阿哥的思绪。
他无声地咽了一口唾沫,又一次想到了皇阿玛在授他爵位的前几年,训诫他的那句话——遇事务必戒急用忍,避免喜怒不定。
戒急用忍。
戒急。
四阿哥提笔在纸上缓缓地写下了这两个字,对着灯火照了照,
墨汁酣畅,力透纸背,笔锋都带着隐忍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