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寰殿的大门在朝阳之下越发显得厚重而古朴沧桑,连同那殿外一百零八个台阶,三十六个红漆大柱子仿佛是天外而来的雄厚和大气,凡间的风竟然也吹不到这里,遗世独立,叫世人仰望。
一身龙袍的兴帝却似乎是对这龙袍生疏了一般,站在辰寰殿的最高处,间或要扯一扯身上的衣裳,一双眼眺望着远处,又问身边的太监:“朕这样可好?”
太监魏冉躬身笑着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只有这龙袍最衬陛下了。”
兴帝似乎终于放心了一些。
小太监快步跑了上来,行了大礼道:“京卫指挥同知齐大人到了。”
兴帝苍凉的眼终于明亮了起来,仿佛久旱之地突逢甘霖,终于得了生气,拔高了声音道:“快请他来!”
魏冉心中感慨,因为今日齐睿要进宫面圣,皇上知道齐大人喜好洁净,刻意叫宫人将整个辰寰殿里外清洗了三遍,听说齐大人好喝碧螺春,喜用桂花糕,前几日宫中就早早备好了这些东西。
皇上对齐大人的喜爱,便是那些王爷公主们也远远不及。
兴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首的齐睿跪地行礼,有些焦急的动了动,忙叫了起,又去看齐睿,那双清冷而幽深眼中,似乎又藏着另外一个叫兴帝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名字。
慕容鸢歌。
兴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的道:“坐下说话吧,咱们也有好些时日没见了。”
齐睿谢了恩,坐在了太监端过来的椅子上。
兴帝叫宫人上了茶水,他自己也低头喝了一口茶,又抬眼看了看,见齐睿并没有皱眉头,想来该是对茶水满意的,便笑着道:“你在那边做的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你做的不错,安抚了灾民,又树立朝廷的威严,朕十分满意!”
齐睿忙站了起来,又行礼道:“皇上过奖了。”
兴帝仔细看,见齐睿面上恭敬而疏离,难免有些失望,他叹息着目光却飘的有些远了,低沉的道:“你小时候,可比现在有趣,敢揪朕的胡子,跟朕犟嘴…..”
“臣那时候不懂事。”
内殿里一时又安静下来,当地的一人高的香炉徐徐的散发着香烟,原本皇上的正殿若仔细看却显得荒凉了一些,少了些日用的东西,皇上自从参禅修道开始,就搬离了这里,这一次也是为的见齐睿才特别收拾了内殿在这里接见的。
还是兴帝,又仔细看齐睿,温和道:“我听说你最近身子比先前好了一些?到底还是要好好吃药才行,我叫人也寻访了一些名医,一会叫他们过来给你瞧瞧,即便不能碰,看一看也是好的。”
“不必了。”
兴帝一顿,又垂下了眸,过了一会又笑着抬头:“终归你自己也大了,我也不好勉强,听说有个叫苏幼仪的小丫头还不错?”
齐睿一顿,终究抬眸看了过去。
昔日的帝王不知何时起就少了那一份生气和锐意,端坐在蒲团上,看淡了人世间的一切,明明只是人到中年,却忽然如同一个佝偻的老者,满目的沧桑。
幼时在宫中长大,齐睿的世界里,皇上是比父亲还要亲切威严的人。
直到有一日听说了皇上跟他母亲的事情,看到了父亲眼底的愤怒和不甘。
齐睿还是那样淡漠而冰冷:“是广荣跟皇上说的?”
难得齐睿多说了几句话,即便语气算不上好,兴帝还是笑了起来:“我叫了他过来问的,他是什么都说。”
齐睿便又沉默了起来。
兴帝顿了顿道:“你比别人都清楚自己的情况,难得有个那样的孩子,你是个什么章程,要不要朕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