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说家中酌减了不少下人,可见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时间。
这时候廖家的内掌事,廖大奶奶想起了廖清雅这个成亲嫁人嫁妆丰厚的小姑子。
婆子丫头簇拥着苏幼仪进了屋子,苏幼仪抬头便瞧见了坐在正厅里气势料峭的廖大奶奶,她到不似寻常商贾人家的女子,多少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一身深色的裙衫,没有寻常妇人钗环粉黛,衣裳简洁,没有过多装饰,一双眼精光四射,坐在那里便气势逼人。
身后站着个十五六岁斯文的少年,穿着长衫,白白净净的,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让人看着总能生出几许好感,这人苏幼仪也认识,廖大奶奶的三子,廖成贤,因为读书好,在杭州城里也是位小有名气的人物。
苏幼仪进去见了礼。
廖大奶奶的目光精准的对上了苏幼仪的眼神,饱经风霜的冷冽,淡淡一笑:“你到是比从前长进了,你嫂子呢?怎么不来见我?”
廖大奶奶分明没有将苏幼仪放在眼里,便是正厅里苏家的下人也不大看好苏幼仪,毕竟廖大奶奶的手段在杭州城里也是出了名的。
苏幼仪从容的坐在了主人的位子上,将裙衫铺展,徐徐的道:“怎么不给大奶奶上雨前的龙井?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丫头慌张的去换茶,苏幼仪才浅笑的看着廖大奶奶:“您今日来是做什么?鑫哥儿刚刚还念叨大舅母,说大舅母最疼他了。”
廖大奶奶粗黑的眉头一挑,冷笑一声,说起话来冷酷刻薄毫不留情:“你一个孩子,到是学会那些人说虚话了,什么鑫哥儿想我?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你难道还能拦得住你嫂子嫁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你嫂子好说话,等往后你嫁人的时候正好分掉你嫂子的嫁妆,有了这样的依仗,即便父母双亡,兄长早逝,你照样能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可你也不想想,你嫂子才多大的年纪,难道就要老死在你们苏家,一辈子做你们苏家的奴隶?!”
廖成贤看着母亲微微攒眉,觉得母亲对一个小姑娘这样说话,显得操之过急了些,然而他抬眸去看,正上面坐着的小姑娘,白净的脸蛋上,那一双灿烂明媚的眼底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慌乱愤怒愤慨羞怯,而是一片宁静幽深,淡漠的看着母亲,仿佛看的一个物件一般,没有丝毫感情的波澜。
他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廖大奶奶再次去看苏幼仪也愣住了。
她记忆中的那个懵懂清高的苏幼仪仿佛早已经不知去向,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虽则看上去可爱,却又是深不可测,陌生而不可捉摸,对她的恶意诋毁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在看戏一般,让她觉得一拳打进了棉花了,压抑而憋屈。
她原本没有打算跟苏幼仪多言,只想赶紧打发了苏幼仪,但现在看,似乎并不现实。
苏幼仪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廖大奶奶。
她捧着一盏清茶坐在那里,仿佛正在跟闺阁密友说的什么花儿漂亮或者什么鸟儿美丽一般闲适而从容,然而她红唇微启,说出来的话却叫廖大奶奶出了一身的冷汗。
“听说朝廷派了钦差过来查的私盐的事情,这几日杭州成不少人都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廖家的人过的怎么样?”
廖大奶奶差点拍案而起。
这个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事情一旦牵连进去很有可能会抄家灭族的!
廖成贤轻拍了拍廖大奶奶的肩膀,示意廖大奶奶别说,他向着苏幼仪微微笑着徐徐的开了口:“苏妹妹,你还小,有些话确实不敢乱说,咱们毕竟是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