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四大爷,你们别看这些年,我有爹疼有妈爱的,可我的心里面不是滋味儿,你们知道我从小到大在学校里的名声,为什么都‘厉害’么?我跟你们说,我其实根本一点也不厉害,我从小就跟我妈一样,老实巴交......”
听到这儿,李秋喜在心里面笑了一下,心说,你妈老实?你妈一点也不老实,年轻那会儿,我可是亲自跟你妈交过手的,那是个狠角色,要不是只生下一个女儿,要不是闹了离婚,你妈,绝对是村里面数一数二的泼辣户子。
不过,有一点李秋喜不得不承认,小棉袄这孩子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随了她爷爷周富贵,后来,小棉袄一下子成了厉害孩子,这点李秋喜没大理会,不过想起来,她觉得无非就是让周向豪以及周家所有人给宠的,在家里说一不二,这习惯也就带到学校里去了,再说,学校都离着家里近,周家的名声在外,学校的孩子都受过家大人的嘱咐,对周家的孩子都高看一眼,这也就把小棉袄的脾气惯出来了罢。
李秋喜想是这么想,并没有出言打断小棉袄的哭诉,只听小棉袄继续道:“太小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妈不能再给我生弟妹,我不知道从我之后,这个世上,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只有我孤零零地一个......后来大了,我爸妈离了婚,东一个西一个的住着,在学校里,小孩子们跟在我屁股后面说我,有的还好,他偷偷地说,有的干脆直接站到我面前质问我,说,哎,周乐川,你爸和你妈是不是离婚了?你跟谁呀到底?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一开始时,我躲着他们追问,后来我躲不开了,问我的太多了,我又不想听,怎么办?谁问我我就骂他们,骂他们他们也骂我,他们骂我我当然就要揍他们了......慢慢的,我的名声就被我给打出来了......”
李秋喜庆幸自己没开口打断小棉袄儿,听小棉袄这么一说,才知道小棉袄这个周二代根本没有借来周家的东风,反倒是自己爹娘的东风影响了她,心下也觉得这个孩子可怜的紧。
“没错!”小棉袄点了点头,道:“他们是都挺爱我的,像别的父母那样对着我,可是没有一个像我这样说话的,‘回我妈家,回我爸家’,这是个什么词呀?爸妈不都应该是一个家里的人吗?我心里面有不甘心呀......”
“可是,为了我妈的幸福,为了惩罚我的那个曾经犯混的爸爸,我不得不支持我妈再嫁,小枫叔对我和我妈都挺好,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爸爸呀,你们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一度很痛苦,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痛苦,我想这下完了,小枫叔叔跟妈妈这么幸福,我爸跟我妈肯定不能在一起了,我甚至暗暗希望小枫叔跟我妈吵?,然后两个人再离婚,后来,小枫叔叔没跟我妈离婚,他永远的离开我妈,离开我了,我应该觉得我妈跟我爸又有希望了,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现在好了,我妈和我都已经渡过了失去小枫叔的痛苦时期,我爸和我妈,终于,终于,可以回到从前,可以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我的家终于是我的家,而不是我的妈的家,我爸的家了......我,我......”
小棉袄说不出话来了,呜呜咽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李秋喜一把将小棉袄抱在怀中,轻轻的抚着小棉袄的头发。
“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不要再提,往后,你们就是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这个家,永远不会再变了,放心吧,小棉袄儿......”李秋喜觉得自己不说点什么有点不合适,可是真说出来,这些话,又是那么苍白无力。
好在小棉袄已经是个懂事的大姑娘,哭泣也不过是一次发泄而已,哭过了,雨过天晴。
外面客厅里,一直将小棉袄的话听进耳朵里的周家人,纷纷默默抹眼泪。
周向云进了屋,拍着小棉袄的后背,感慨道:“你说说,大人离了婚,坑的最惨可不是他自己个儿,而是孩子,我想好啦,以后不管我跟文凯变成啥样,打成啥样,我绝对不跟文凯离婚,也绝不允许他跟我离婚,就为孩子,我也要跟他捱一辈子!”
周向英来的晚,她进屋的时候,小棉袄正跟四娘四大娘哭诉中,这会儿,她抹干了眼泪进了屋,道:“也不能全那么说,小棉袄心思就是细,看我们家那两个臭小子,没心没肺的,好像根本没那么回事儿似的!”
周向云道:“那情况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的......”
待周向军和张桂珍一回来,李秋喜就将两对儿新人叫到这院来吃饭,主要是想让他们这两个“新婚”之人跟周家二老有个交代,李秋喜趁着空,把小棉袄的哭诉一一对周向军和张桂珍讲了个清楚。
周向军和张桂珍也是恍然,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对自己的女儿伤害这么大,他们眼里的女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懂事乐观,原来,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张桂珍还强些,周向军简单活不下去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咣咣的砸,一个大老爷们的眼泪一,绝堤似的流下来,他最珍视的女儿,本心里面最不想伤害的人,偏偏被他伤害的最深,这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