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向豪沉郁的样子,李秋喜手上的活计又干不下去了,歪头问:“四叔,咋的啦?”
周向豪抿了抿嘴唇,道:“三个月?你要留在医院照顾我三个月?”他不得不先绕过自己心底的浪漫,替她考虑眼前的艰难。
“嗯。”李秋喜不以为意,一边缝着衣服,一边道:“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二蛋咋也不能,至少至少你能下地我才能放心哪。”
周向豪道:“让别人看见了,对你影响不好。”
李秋喜眼前一亮,笑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不是对我影响不好,我怕对你影响不好。”她没往深说,他那么要面子的人,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是伤退回家的,重活干不了,他的脸往哪搁儿,想当年,他可是被全镇子的乡亲一起送上征兵的军车。
那年征兵,整个镇上就仨人儿,后来一个因为个头矮当了炮兵,一个整体素质不行,当了炊事员,正八经儿持枪上战场的兵,就周向豪一个,他可是全镇老百姓的骄傲,现在这骄傲混的比炮兵和炊事员还惨。
周向豪想到了更现实的问题,道:“这三个月,咱们三个人,吃喝都成问题,不能把这重担放你一人肩上。”
李秋喜从布面上抬了抬眼,“那咋办,你帮我担?”
“我……”
“你能帮我担的就是好好养伤,快点站起来,拆了绷带,老天也算帮你,等你能下地回家,天冷了,生产队也没啥活,在家也能把这腿伤养了。”
周向豪从自己的包袱里摸索出一摞纸票来,伸手递给李秋喜:“这是我这些年,在部队里攒下的钱,你拿去买粮,不能总吃你的。”
李秋喜斜眼看着周向豪,伸手把他的毛票扯在手里,青葱手指沾了唾沫麻利数了数,而后她把两嘴角往下一拉,道:“哟,四叔,您藏的私房钱不少呢!”
“欸?不对,让我算算,十六岁当兵,八年了吧,你平时每月还往家里寄钱,嚯,四叔,你官衔不小啊,能攒下这么多钱!”
周向豪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道:“没,没多大。”
李秋喜把那摞毛票往手心里拍了拍道:“留着说媳妇用的吧?嗯嗯,这些说俩媳妇也够了!”
“不是……”一说这个就结巴脸红。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一提说媳妇你就不好意思!”李秋喜瞪了他一眼,顺手把那摞票子塞到他枕头底下,道:“用不着你的钱,回家你总得对你家人有个交代吧?咱们仨的口粮你也不用操心,我都算计着呢。我养的十几只鸡还有鸭,来大洪时我都把它们赶架子上了,这次大洪各伤了俩,回去我得跟你二堂哥周老旺要回来,我拿它们换粮,够咱们吃三个月的,三个月后,生产队发秋粮,我就又有得吃了。”
周向豪道:“这次大洪厉害着呢,庄稼全给毁了,大家伙还有粮可发?”
“当然没有。”李秋喜道:“四叔你别忘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上头会给咱们返销粮的,不会让咱老百姓饿着就是了。”
周向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先一步被李秋喜拦住,“总之,四叔你放心吃我的喝我的就是,你快点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知道不?”李秋喜心里有底,我有空间我怕谁呀!
“好。”周向豪总算露出放心的笑脸,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子看似柔柔弱弱,可是她却像定海神针一样,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温暖,有安全感,是的,安全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或他一声低笑,她一串咯咯咯,好不热闹。
端着药盘进来的小红护士见了这一幕,有点吃味儿。
“哟,这是过上小日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