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楚铎出狱。
拿着精神医生给他开具的妄想性障碍病例,他淡淡的扯了下唇角,慢条斯理的撕开。
这十年在狱中,他对外面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他好像只是换了个地方居住,一边经历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边安排公司开到海外,让弟弟接受最好的治疗。
于是楚铎出狱的第一站,是医院。
“小少爷,你吃一口,你不吃饭不行的啊。”来照顾病人的保姆耐心十足,好言好语的,把营养汤喂到少年唇畔。
说来凑巧,这个保姆就是十多年前,把楚未从水里救出来的保姆。
那时候没照顾好小少爷,因为失职被辞退,如今再次回到楚未身边,对待已经疯了的少年,保姆更加竭心尽力。
“滚。”少年像个受惊的兔子,抱着熊,另一手狠狠拍开,“你是不是也想抢走我姐姐?滚开。”
汤汁无意中飞溅到了奶茶熊的身上。
十年来,奶茶熊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早已看不出原本色泽,有人想帮楚未清洗玩具,可是少年根本不会松手。
他永远的,死死的抱着奶茶熊,像是抱着自己早已葬送的爱情。
楚未紧张的拍着熊上的汤汁。
“姐姐,对不起,都是阿未不好,都怪阿未!”
他干哑的声音带了哭腔。
“不烫不烫,疼疼吹吹飞飞。”
保姆叹了口气转身,看到门口的楚铎:“先生,您回来了。”
“嗯。”楚铎迈腿走过去,拿了汤碗与勺:“这里我来就行。”
“哎,好!好!”
他们兄弟已经十多年没有接触了。
遥想上一次,是在小巷里对峙,他用了极度刻薄的言语践踏弟弟的自尊。
楚铎垂下眼眸,舀了一勺汤,递到少年唇畔:“阿未,张嘴。”
少年望着他,张嘴要咬人。
男人顿了顿,轻声道:“喝完汤,我带你去找姐姐。”
楚未的眼神迷茫了下,半晌,乖乖张开嘴。
喂完了整碗汤,兄长大人摸了摸弟弟的头,在他唇间塞了颗糖。
楚铎转身。
身后忽然传来少年嘶哑含混的声音——
“你真的带我去找姐姐吗?”
“嗯。”
下午,楚铎订了机票带弟弟飞往海外。
医生说常年呆在室内不利于病情,楚铎就买了轮椅,经常推弟弟在街头散步。
又过了十年。
楚未总是问:“我能等到姐姐吗?”
这种话不是平白无故说的。
果然,他等不到了。
楚未十八岁就抛掉了偶像事业,成为躺在床上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某天楚铎推弟弟出门晒太阳,在不知不觉中,弟弟睡死在了轮椅上。
早已不再是少年的男人,仍旧抱着看不清颜色的小熊,他瞪大了昏花的双眼,望着远方的那片斑驳的春光。
他没能熬过这年的春,但他看到了最美的春色。
楚铎收拾心情,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生活,在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海岛上当历史老师。
学生们都说,他们的历史老师,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拥有着非凡的俊美与气质。
很多姑娘都会天天趴在窗口看他。
年纪小的有。
大的也有。
在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一天,楚铎捕捉到窗外一张熟悉的脸。
他抛下了学生们,追了出去。
他来到了姑娘堆里。
姑娘们被他吓了一跳,紧张又局促。
楚铎摘掉眼镜,仿佛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些,他眼角微红,望着那个眼熟的面孔,轻声问:“你叫什么?”
年纪最大的姑娘,红了脸,“楚老师,我叫——华茯苓。”
男人的心沉沉坠入谷底。
相似的面孔,相同的名字。
不是她。
他彬彬有礼的送别了姑娘们。
回到了家。
继续喝着红枣桂圆粥,比例精准一如往常。
日复一日,十年再十年。
当年轻力壮的男人变得垂垂老矣,过往的记忆已经学会偷偷藏在脑海深处,变得不太明晰,可只要一喝粥,他仍然能想起少女曾经说过的话。
她笑着说:“我这粥呢,叫长寿粥,很养胃的,像你这种经常出入宴会,摄入酒精过度的人,是该多喝些,会长命百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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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想长命百岁——
我想要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