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盘膝坐在地上,取出了一把琴,十指弹动,琴声犹如大漠孤烟袅袅升起,此刻几乎等同于屠刀悬颈,但他的手指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脸上有着欣欣然的慷慨。
他甚至没有将死亡当做是一种威胁。
就如同那日在幕林园对杨妃说出的那句话一样。
他不怕死,所以很难输。
因为世上人往往都比较怕死。
比如眼前这两窟鬼,他们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被宿命约束所以走出了鹰愁涧要去巫山杀王知唯。
不甘心就是怕死,因为他们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就被堵在了这里。
所以他们不敢换命。
“这曲子不错,有什么名堂?”
醉春风拎着银枪,侧耳听着李休的琴音,眯着眼很是享受,以前在楼内,他便最喜欢听李休的曲子。
“只是简单地一首花桥水,没什么名堂,胜在平淡。”
李休轻声道。
此刻他的脑中却出现了一道身影,那个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柔的女子。
“我倒是听出了一些名堂。”
醉春风歪着头笑道。
“哦?”
“我听到了相思的名堂。”
李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恢复如常,无名指上的那朵小花随风动着,指下有温和而轻柔的声音不停响着。
两窟鬼站在桥头,距离地面只剩三步。
塞北的天气反复无常,前一刻的艳阳高照隐入云中,这一刻便开始下起了雪。
两片鹅毛大小的雪花从天上往下坠着,落在了李休的肩上,染白了醉春风的头发。
琴声没有停止,那杆银枪更亮。
两窟鬼站在桥上,垂着眼眸,默不作声。
他们的手中仍旧握着一把剑,身上的黑衫在雪中显得比之前更加扎眼。
十余人静静站着。
除了李休之外没人有所动作。
雪越下越大,半个塞北白茫茫一片,双方人就这样看着彼此对视着。
......
长安,东宫。
太子李弦一正在与一个浑身上下笼罩在黑袍之内的人下棋。
二人之间摆着一张棋盘,黑白子泾渭分明,黑子成吞天之势把控着大局,白子只能缩到边角苟活,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棋盘虽小,却囊括世间,诸事皆可演化,赢了棋局便赢了对手,所以陈知墨才会如此逍遥,如鱼得水。”
黑衣人放下了一枚黑子,然后拿下了两枚白子,出声道。
“说到底下棋比的就是算力,棋盘如战场,每落一子都需仔细斟酌,人也一样,生下来就只能向前,无法回头。”
李弦一盯着棋盘,跟着道。
“太子的眼睛看着棋盘,心却不知去了哪里,如此这般,又哪里赢得过我呢?”
黑袍人将手上的棋子放到了棋罐里,叹了口气。
“还是瞒不过先生。”
李弦一苦笑一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枚的收了起来,然后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天上的雪花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