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辉忽而放声纵情地大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极度焦虑痛苦,轻轻地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颤声问:“如果我杀了他,你要杀了我吗?”
徐若萍低下头,避开对方刺人的目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觉着自己的胸口闷痛得厉害,好半晌,才无知无觉地去扶一旁身受重伤,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徐俊。
她的双腿发软,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扶着徐俊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去,与胡一辉错身而过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却一直没有回头。
胡一辉一动不动地立在冷风里,整个人被一股阴冷的魔气笼罩,轻飘飘地像是浮在半空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苍凉和悲怆在一点点地蚕食着自己心尖上那一块最嫩的肉。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豁然开朗,才知道这几百年来,他一直汲汲渴求却一直无法得到的东西,叫做“某人的爱”,只寥寥几个字,就让他永生永世万劫不复,沉沦苦海不得翻身。
他的大脑空白一片,觉得五脏六腑都变成了氢气在往上飘,而四肢百骸却又无声无息在往下沉,沉在一片云山雾海里头。
倏地,他有一种要跳下忘川河,喝尽忘川水的冲动。
据说,那里有一种彼岸花,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生生相惜,永世不见。
光阴在须臾的弹指间无声滑过,永生不见两茫茫,忘川水能荡涤人心,彼岸花为你忘却前尘,于自己,是最好不过的归宿。
一低头,胡一辉迅速钻进了地心里头。
徐若萍简直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最近的一段时间,她居然一直在游魂!
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哪怕是自己的新屋入伙。
新屋入伙在民间较为讲究,当中的仪式和步骤也很多。
徐若萍自从贷款买房以来,无数次想象着自己乔迁新居的时刻,是多么地喜气洋洋。
可惜,现实却往往打脸!
乔迁新居那天,葛秋花高高兴兴地忙前忙后,把七大姑八姨婆统统请了过来,热热闹闹地摆了仨大桌。
葛秋花在大门上整整齐齐地贴好寓意吉祥的对联,并且在大门门头的位置,挂上寓意以后红红火火、运势亨通的大红布,在客厅里摆放两盏煤油灯,所有的电灯全部打开,确保整个新房子灯火通明。
徐俊也来了,虽然上次与胡一辉掐架受了重伤,却是心情大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几天后就活蹦乱跳如常。
反倒是徐若萍,明明上次毫发无损地回来,却仿佛身受重伤似的,一副病怏怏快要吹灯拔蜡的样子。
徐大郎属于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以为她在医院里夜班上多了身体吃不消,宴席上一味地给她殷勤夹肉。
望着老父亲殷殷切切的目光,徐若萍何尝不想以笑脸对人,然而可悲的是,她连装模作样挤出来的笑容都是苦的,每时每刻,她都无法抑制地去思念那人。
宴后,葛秋花自作多情地把徐俊留了下来,然后一家大小全部悄悄退了回去。
要换做平时,徐俊这样大咧咧地单独留下,徐若萍肯定使尽浑身解数,把人轰走!
可是今天,她没有,别说赶人,就算是老鼠蟑螂什么的进了门,恐怕她也一样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