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宁直摆手说:“不用麻烦了。”
郑母却道:“唉,一定要的。送兔子灯才代表着他知错了,悔过了,想通了,才能说明他心里只有你一个,想和你好,想和你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郑垣听不下去了,不耐烦道:“差不多,就行了吧。”
郑父又补充了一脚,他立马改口答应说:“好好好,明年一定送她兔子灯。”
二老借口离开后,花厅只剩他二人。姝宁开心的问道:“少爷,刚才那个承诺是真的吗?”
郑垣斜她一眼,道:“你刚才不是摆手说不要的吗?”
“我,那个……那就是说,真的?”
郑垣上弯了一下嘴角。
姝宁喜出望外道:“真的?一言为定,少爷你到时候可不许耍赖啊!”
“我要回去读书了。”
姝宁欢喜的送走了他的背影。然后又抽空将明年送兔子灯的事告诉了大哥二哥。
二哥多嘴问了一句:“送个灯这明天就能送,为何非要等明年送?”
大哥瞪了他一眼,他就不再说下去,大哥道:“和好就好,何必在乎这些。”
至此,灯笼事件才算结束。
然而,第二年就来了淼淼,紧接着姝宁失足落水出了事。郑垣的这个诺言也一直没有兑现。
灯市上,郑垣随意拖着步子兀自出神,不断回想起当年姝宁的声音。
这时有辆马车迎面急驰而来,幸好车夫及时收住了缰绳才没有撞到他。车夫下来与他理论几句,确定他没受伤后,嘟嘟囔囔地上车走了。
郑垣回头目送那辆马车驶去,随风摆动的帷幔向上翻飞,在缓缓落下的一刹那,他发现灯火阑珊处有个人影怔怔的立在那里,提着一盏小巧的莲花灯正望着自己,那人不是卢姝宁还能是谁。找了这么久,原来她近在咫尺,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头,甚至埋怨那辆马车为什么不早点撞向自己。
此刻,他只恨手里的兔子灯不够大不够亮,不能让她将自己看个明白。
二人隔着人群对望,谁也不说一句话,眼波流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似乎已经说尽了千言万语。忽又想起新婚之日,她也是这般站在灯下黑影里,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眼神如同当年一样,饱含着委屈,似要落下泪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她是不是忆起从前了。
郑垣刚要上前,一队骑马之人飞奔而来,彪悍凶猛,呼和之声不绝。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人家。
等那队人马过去后,郑垣来在路对面,露出满眼的笑,差几步就跑到她的身边了,刚想开口喊她的名字,就听见有人喊了声“阿宁师傅”。
原来是公主的座驾来接人了,姝宁只好转身上了那辆马车。
他就傻傻的站在那,目送那盏昏暗的莲花灯晃晃悠悠,绝尘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痴望。
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回她了。
整条街又恢复了黑暗与落寞。似乎大家都不曾来过,似乎刚才的热闹也不曾有过。郑垣孤零零的提着一盏灯,失魂落魄的往家走着。
他本以为,只要这盏灯递到她手中,这债就算是还完了。自言自语道:“我本以为你为我做过的,我也都为你做了,大家可以各不相欠了。”
等回了家,他把那盏兔子灯挂起来,就挂在当年的花厅外的那段廊子下。默默的坐在地上,仰着头,一直看呀看,直到灯熄灭,直到泪流满面,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