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宗几步走上前来,凝了眉:“你受伤了?”
燕灼华没听懂他的话,但下意识就否认:“没有,那是他身上的血……”
倏然,手上一阵刺痛,程景宗已经攥住她的手腕,从她手中一把夺走了匕首。
一低头,燕灼华看到——
自己的手掌心,伤口里揉进去了细小的沙砾和碎石子,血肉模糊。
修长的手指上沾着血,却并不是手若柔荑的细嫩。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她的手粗糙得很,手背还有些春,虎口处留有薄薄的茧。
甚至,手掌的侧面,还能看见几道清晰的深色印记。那疤痕,程景宗自己手上也有,再清楚不过是什么———
那是冬日里取暖不足,多次生过冻疮,且数年反反复复,才留下的疤痕。
程景宗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眸中泛起猩红的光,死死地盯着她。
在他那如剑般锋利的眼神注视下,燕灼华抽回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的伤口。
这么一抽手,沾了泥也染了血的宽大广袖顺着震力滑下,露出了她满是青紫淤痕的手臂。
那伤痕,很大一部分都已经变成了紫黑色,一看就不可能是刚才才碰的——
程景宗瞳孔紧缩,一下子举起她的手:“怎么回事儿?”
连忙把衣袖再拉回来遮住手臂,看着他一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燕灼华心里莫名有些发虚,垂下头,她声音细若蚊蝇:“小伤而已,没什么事儿,一点儿都不疼,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
话音刚落,她反应了过来,立时就后悔了。
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她怎么下意识就这么回答了?
她明明应该,蓄几滴眼泪,梨花带雨,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好让他心疼一下才对啊。
程景宗眼中的猩红一顿,面色铁青,嘴角倏然嘲讽地冷冽一勾,甩开她的手,手中的剑狠狠地刺了一下地上已无生命迹象的刀疤。
然后,一拔剑——
看也不看她,转身高冷离去,重新坐上车,直接对一边的阿全说:“叫京兆尹与廷尉来收尸,我们回去。”
燕灼华一咬牙,一跺脚,也爬上车,在他身边悄然坐下。
马车沿原路返回,缓缓行驶着,车里,空气几乎凝滞。
燕灼华瞟了几眼程景宗,看见,他的额头上,脖颈上,青筋凸起。他的脸黑得像锅底,眼里神情是晦涩如深。
燕灼华心中有些不悦——
受伤的人是她,他倒和她这个受害者生上气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气的。
一时间,燕灼华也懒得专门去哄他高兴,只懒懒地撑着下巴,看着车外的风景。
阿全赶着马车,隔着破碎的车帘,能清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不虞。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和几尺绷带,打破冷战——
“主上,殿下的手伤了。”
言下之意,暗示程景宗应该帮燕灼华处理伤口。
程景宗嘴角一扯,冷言冷语地讽刺:“她疼都不疼,自己受了伤都忘了,我还给她处理什么伤口?”
燕灼华眼皮也跳了一跳——
他简直,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