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宗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是个男人,一个正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可是,又不由自主地去想——
一门之内,她在做什么?
终于,他下定决心——
推开了那扇阻隔。
映入眼帘——
燕灼华已经换下了外罩的青衣,只余白色中衣长袍,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拆着自己的发髻,一边用一把楠木梳子梳理着乌黑亮丽的秀发。
因为之前被编成发髻,她的头发有些微卷发毛,看上去并不是丝绸一般的一顺到底,但是格外浓密蓬松,长度几乎曳地。
听到开门声,她举着梳子的手一顿,侧过头,向门口望去。
见是他,她柔和一笑,眸中盈满璀璨星光。
“你回来啦——”
无比自然,就好像之前每一日都是如此,之后每一日也都会是如此。
雪化了。
花开了。
程景宗的心,一瞬间被填塞得满满的。
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他走进屋来,却一时间有些踌躇自己该坐在哪里。
燕灼华轻笑一下,就当没看见,继续对着镜子打理着满头乌丝。
程景宗坐下,瞥向她。
只见,她好像一支绢花卡在了发间,与发丝缠绕在了一起,拿不下来。
几番尝试无果后,她似乎有些气馁恼怒,作势就要用蛮力拽下来。
程景宗皱眉,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抬起手,落在她发间——
“我来吧。”
说着,拽着她的衣袖,挪开她的双手,阻断了她再次实施暴力的可能。
要真让她那么粗鲁地去对待自己的头发,一时痛快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肯定每天疑神疑鬼照着镜子看自己头发上是不是少了一块,并且试图从回忆中数算出她薅掉了自己多少根头发。
就像小时候一般。
他对此,可还是记忆犹新。
低下头,他认真地为她打散发髻,开始一根根往清理她和珠花缠绕着一起的发丝。
燕灼华计划行通,眉眼之间笑意盎然,睹着镜中低着头忙碌着的程景宗,突然就有些恍神。
曾经,在许多个岁月里,甚至是在她还没有长发及腰的时候,她也曾像这样乖乖巧巧地坐在梳妆台的圆凳上,一脸不耐烦的怒气,就要上手去薅。
而那个时候,少年英俊的他,总会像这样,立于她的背后,耐心地为小小的她一点点解开所有的结。
可惜如今已是——
物是人非。
就在此时,店小二敲开了门,正好撞上这一幕!
放下一张菜单,店小二缩了缩肩,讨好地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两位客官,扰了你们闺房之乐。这是本店的菜单,看你们这晚餐是想要吃点儿什么,是下楼吃还是给您送上屋里来。”
燕灼华眸色询问地望了望专心致志的程景宗:“你想吃什么?”
“你随便点就是了,我都可以。”
燕灼华也不跟他客气,当即按照自己和泡芙的喜好点了零零碎碎十几道,叫了送上他们房里。
正在此时,程景宗终于从发间轻轻取下了那只珠花,还顺便替她将发髻打散,将鬓间几只白玉钗也替她拿了下来。
粗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柔软的发丝一根根在他指缝间滑过,程景宗这才回想起店小二说的话——
闺房之乐?
他轻抿了抿唇。
滋味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