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壁,夕阳西下,夜色渐深。
袅袅香薰中,一个温婉优雅的闺阁少夫人正忙碌着。
燕灼华向店小二要了一盆滚烫的开水,拿着一个烫过的铁夹子,将房内所有的茶杯碗筷都在开水中烫了一遍。
隔着珠帘,程景宗坐在楠木椅子上,喝着茶,望着燕灼华,心中荡漾起不知名的涟漪。
她那忙乱的样子——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新婚的夫妻,出门访亲,在客栈小住。
人生二十四载,可是那样不管不顾闯进他的生命里,鲜活地在他眼里心里四处奔忙的,却一直只有她。
燕灼华不经意间回眸,见他目光炯炯,正盯着她,可却似乎蕴含着万千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一瞬间,心头莫名一热,燕灼华咧了咧唇角,粲然一笑,露出素白整齐的皓齿。
重逢后第一次,她对他一举一动间的神情,不是精心算计的成品。
望着她的笑颜,那一刻,少时学的无数诗词歌赋都被程景宗抛到了九霄云外。
脑中嗡嗡作响,他还能记得的,只剩下这么一句: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脸上一烫,耳根处如同着了火。
程景宗觉得,自己就像宋玉赋中的登徒子,深陷美色,流连忘返,不能自拔。
只是他妻——
啊不。
她,不是登徒子妻那样实际上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
四目相对,气氛安静得出奇,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
可是,却没有半分尴尬诡异,有的只是无尽的自然——
此时无声胜有声。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
程景宗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你……今夜想吃点儿什么?我去叫了让他们给你送房里来吃——”
燕灼华一时竟有几分腼腆。
她不太好意思地问道:“那…那不会让房间里染上一股饭味儿吗?”
程景宗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温沉,含着几分笑意:“偶尔——”
就在此时——
“砰——”
一个不懂事的声音破空传来,如同马车轱辘一般,将一切碾了个粉碎!
阿全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
举目望去,泡芙正站在门外,悄悄收回了手。
她几步快步奔至阿全身边,扶住他:“你太鲁莽了!要小心一点儿啊!”
阿全目瞪口呆。
明明是她——
说什么不放心她家“少夫人”与他家主子同处一室,却又不肯自己一个人来闪闪发亮,非得拉上他。
他不从,她还上手动粗!
拎着他的后领就把他往过拽——
他堂堂八尺男儿,真是丢尽了脸面——
他想说点儿什么为自己申辩,但嘴笨,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低头,正瞧见她笑得一脸懵懂无知。
古铜色的俊脸憋得通红,阿全一脸委屈巴巴的,眼神向程景宗和燕灼华求助。
泡芙心中好笑。
他就像一只打架打输了的大狗,夹着尾巴跑回主人跟前告状。
——真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扶着他的手隐隐使劲儿,好似威胁。
阿全望着程景宗,眼含期待。
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