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灼华满脑子都想的是如何有效地疏散水情,想也没想就顺口答道:“天降大雨,非人力可控。但是人力可控之处,我作为他们的君,受万民供养,自然要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
程景宗沉默了一下,也扫除心中的那点儿异样,专心与她一同批起折子来。
……
日暮西山,夕阳余晖透过窗户,给室内镀上一层金光。
燕灼华合上最后一本折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饿得厉害。
饮下一杯茶,她一甩袖子:“传膳!”
程景宗也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揖了揖手,作势要告辞。
礼仪潜规则上来讲,除了朝议日的午膳是宫中提供,其他时候,若是膳食,皆是君王赐,臣子才能留。
燕灼华一反常态,完全没有留他的意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都忙别的事了,大司马都没来得及做孤给你的试卷。今日也不早了,男女有别,大司马是外臣,天黑后还在宫中对你与孤的名声都不好。大司马还是明日清晨再来吧。”
程景宗:“……”
这话他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今天早上她身边的女官松露来召他入宫时,这不正是他最初拒绝时的说辞?
她照葫芦画瓢,几乎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出宫的路上,程景宗沉着脸,不知为何心中就好像被猫抓过,又烦又燥,戾气横生。
明明,她一切都是在按照他的“意愿”行事的。
不是吗?
……
书房内,一大桌菜摆得满满的:
油焖大虾汤汁浓稠,颜色漂亮;烫蔬菜新鲜清爽,辣香宜人;葱烧豆腐颜色金黄,酱汁浓郁;冬瓜羊肉汤就着小块的锅贴,肥而不腻;宫保鸡丁鸡肉滑嫩,里面的花生米酥脆,黄瓜清新爽口……
燕灼华在保持优雅的界限里,尽可能地狼吞虎咽着。
夕阳照在她的半边脸上,晕染出温柔的色彩,光芒四射,而另一半脸则在阳光背后的黑影里,阴暗晦涩。
裴睿从书房边上的暖阁里走出来,手抱着长剑,斜倚在书架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哑声问她:“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将关系拉近?”
燕灼华没有抬头,咽下最后一口虾仁蛋羹,用筷子夹起焖面,唇瓣的红色口脂已经因为吃饭而被蹭掉大半,露出些许原来的樱红色。
她唇角轻勾,目若秋波,却荡漾着狡黠的谋算:“他现在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很受用,面上却还跟我装正经。难道我就这样和他一直不上不下地暧昧着,光是我明目张胆地勾搭他,但让他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吊着?”
她要——打碎他冷静禁欲的面具。
裴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心里,泛滥着难言的苦涩。
可是比起那苦涩,还有另一种**叫嚣着。
他想对她说:
他更希望能看到,她在打碎别人的面具之前,能有哪怕只是几秒钟,也摘下自己的面具,让真实的自己透透气。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不忍心揭穿她。
因为他知道——
她的面具,是她灵魂赖以生存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