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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旧梦前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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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立力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天红红去看他,闲聊时,说起姐姐正在收东西。立力随口问道:“收东西做什么?”红红讲:“姐姐说要出去看世界。”立力心里重重一沉,觉得不好。问:“什么时候?!”红红不知道,只是摇头。立力想要告诉周家二老,但苦于没有证据,况且这一告发,肯定会引起隐秀不满。于是他多留了个心眼,自己日夜盯着隐秀动向,待她有所行动时,再通知周家二老。

这天周家二老去亲戚家赴宴还没回来,立力半夜看到隐秀悄悄出了门,她手里还拿着包袱。

待隐秀出了门,立力急忙去喊隐秀哥哥,奈何隐秀哥哥晚上跟人去喝了酒,回来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喊怎么推都无动于衷。立力担心隐秀走远,顾不得隐秀哥哥,一路小跑,跟在隐秀后面。她果然去见那混小子了,两人打算私奔,立力不敢高声,怕惊动了村里人,毁了隐秀名声。私奔这种事传了出去,女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立力的突然出现,让隐秀和那个当兵的有些意外,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那个当兵的先发制人,质问立力:“你跟踪我们?”立力不理他,径直朝隐秀走过去。当兵的拦住他,立力甩开对方胳膊。隐秀道:“立力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立力问:“你真的要和他走?”隐秀点了点头。立力又问,“你连父母都不要了?”隐秀说:“我对不起他们,但他们有哥哥照顾,不会有事的。”立力声音发颤地说:“你实在要和他在一起,同家里说便是,用得着这样吗?是他叫你不要告诉家里是不是?”隐秀愣住了。立力盯住那当兵的,说:“你想和她在一起大可不必偷偷摸摸,向周家二老提亲便是!你是心里晓得二老肯定不同意,所以诱拐是不是?!”话音未落,一拳砸在立力脸上。两人扭打起来,很明显瘦肉无力的立力落于下风,被狂揍了一顿,隐秀怎么也拉不住,直到那当兵的担心引来其他人才作罢。

立力从地方爬起来,吐了口嘴里的血水,鼻子发酸,哽咽着对隐秀说道:“哪怕你不跟我,你也不要随随便便跟了他。他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你跟了沈家的二少爷都好!至少沈二少爷不会亏待你。你是没去过外面,光以为外面好,外面乱成什么样你也不晓得。你别被他骗了!”

隐秀把这次私奔冠以红佛夜奔的美好,听到立力说的话,心里虽然有些动摇,但始终不肯打破自己的幻想,况且都已经出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说“你莫管我,这是我自己选的路。”立力苦留不住,失魂落魄看着隐秀消失在夜色里。

当人们发现隐秀和那个当兵的同时不见了后,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周家二老回来后,一边叫人去追,一边盘问事情经过,陆续有人站出来说,早就觉得他们不正常了,好几次撞见他们说悄悄话,见人来了就走开。隐秀父亲骂隐秀哥哥是死人,喝尿喝到那么大个人跑了都不晓得,哥哥埋头不说话;骂完又骂隐秀母亲没有把女儿教好,隐秀母亲本来又羞愧又担心,听到这么说,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一会说要上吊,一会说要投河,乡里姑嫂拖都拖不住,她们第一次看到隐秀妈这副撒泼打滚的样子。

人自然是没有追回来。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说都是小的时候没有裹小脚的缘故。脚大了,心也大,所以跑了!要是裹了小脚,看她跑哪里去!不少人觉得有道理。虽然大家都对周家表示同情,但更多的是看客心态,毕竟痛苦是不相通的,除了周家本人外,真正感同身受的少之又少。

与此同时,大家才发现一起跑了的还有同村的小隗,一个立志跑江湖混社会、经常夜不归宿的臭小子,和隐秀差不多大。他们家是后发现小隗不见了的,先前他妈还在隐秀家看热闹,后来过了一天一夜都没看到人回来才着急。小隗妈以为小隗又和村里人去山上打野猪了才没回,直到看见野猪队的人,问了才知道,小隗根本没有去。又见小隗的衣服物件之类的,也一并没了,这才醒悟。在邻居的围观下哭天抢地了一番,末了,还是得收拾好鼻涕眼泪去砍柴。她们家不比周家,隐秀妈可以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三天,她们家一天不做事就没饭吃。没办法,也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该怎样怎样。

不到半年,同隐秀一同逃走的小隗又逃了回来,拖着一条残废了的腿,像叫花子一样回来了。回到桐花傫时已经是晚上了,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三盆大饭,是饿狠了。

有人问他这一路的遭遇,小隗一边咽着小隗妈递过来的饭,一边高谈这一路的遭遇。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问起了隐秀,“隐秀怎么样了?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这也是其他人想问而不好意思问的。只听得小隗说:“死了!”众人惊讶道:“怎么会死了?你给说说。”“外面在打仗,那个狗日的哪里还管她?先前个把月还带着我们,说是去他老家,后来听说他老家那边也在打仗,就不敢去了。那狗日的运气好,路上碰着了他自己的部队,从那开始就不管我们了。我们身上钱花光了,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没办法,只能跟在队伍后面走。先前那些当兵的还不让我们跟,那个狗日的连个屁都不敢放,更别说替我们讲好话了!还是那个当长官的,过来跟我们说实在不能带着我们,他们不方便。等过了这个山,那边有个村子,就让我们留在那村里。二姑娘也答应了,我估计她也早就后悔了,已经走了那么多天的路,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个苦?也是实在走不动了。本来都说好了,就在下个村子落脚,哪里晓得,敌人那么快就杀了过来,兵荒马乱地被一炮给轰死了!炮弹就落在我们旁边几丈远的地方。二姑娘当场就没了,我这条腿也是那时给炸没的。还是一路讨饭回来的,能捡回来一条命算不错了。”

人群外的立力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撕裂,他默然无声地走开了。出了门,漫无目的地走着,刺骨的寒风刮在他脸上,他也没有一点知觉,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不知怎的,他腿变得软绵无力,一步也挪不开,不禁“哇”地一声蹲下来,痛苦地用手盖住脸哭了起来。他在寒风里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苦涩的眼泪咬在在干涩的脸上有些刺痛,他擤了擤鼻涕,站起身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隐秀父亲坚决不肯给隐秀办白事,私奔已经是奇耻大辱,更别说还死在外面。只把衣物什么的拿去后山埋了,烧了两片纸,周家从此再也不提隐秀这个人,而隐秀也成为桐花磥教育不听话的女孩子的反面教材。

立力自从隐秀走后,就一直重病不愈,天天咳嗽,久而久之成了肺病。本来身体就弱,后来又吹了冷风,病情就更重了。这天红红又来找立力哥玩,立力脸色苍白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以后不要来了,他们都说我是肺痨,会传染的。”红红却不怕,说:“哥哥喝过药就会好的。”立力看了眼桌上刚喝完的空药碗,没有说话。红红接着说道:“秀秀姐不在,姨娘也不理我,没人和我说话。”立力安慰红红道:“你姨娘不是不理你,她是心情不好。”红红说:“是了,我总看到她一个人在家里哭。”立力沉默了。红红继续说:“我天天和我们家门口的鸡说话,还有荷花塘里的鸭。他们都不搭我话,我就想和哥哥你说。”立力说:“那你以后站在门口说就可以了,不要到挨我太近。”红红很高兴地答应了,于是隔三差五来找立力。可总有时,红红说着说着,就跑到立力跟前。立力说了她几次,看到红红委屈的样子,也不忍心总是赶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想着应该也不要什么紧,就放松了警惕。

这天,立力见红红足足有十来天没有找他,靠着床头的立力忍不住问阿公道:“红红这几天怎么不过来了?”阿公道:“红红生了病,这几天出不了门。”“是什么病?”“总是咳嗽。”立力心下一阵发慌,觉得不好,总觉得是自己传染了红红。

到了秋天,山上的树叶落了。屋里的人也仿佛和树叶一样,落叶归根,随了泥土。那一年,立力才二十出头。后来不久,红红也跟在一起去了,也是肺痨,她的年龄永远被定格在了七岁。

沈二少爷最终娶了盘家的小姐,两人倒也和和睦睦。隔年就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隐秀母亲想起来就伤感,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说:“没福气的人,非要出去找死。”

小山村里的人生活太过平淡,围绕隐秀的这些“绯闻”令村子“沸腾”了许久,但凡有三五成群的地方,必会讨论这件事,小山村就是这样,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晃数年过去,曾经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在反复咀嚼中没了味道,每天都是同样的谈资,同样的话题,久而久之也都食之无味。但隐秀的故事并没有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她的故事,成为历代桐花磥人教导女孩的反面教材,在一代又一代人中口口相传。

也就是那天回去之后,陈萱萱作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睡在一个不黑黑的、空空的屋子里,屋里只有一张床,很是诡异。睡着睡着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叫她,“姐姐……姐姐……”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笑嘻嘻望着她。只见小女孩站在房间不远处高兴地叫她:“快过来呀……快过来呀……”陈萱萱觉得小女孩很眼熟,便鬼使神差下了床,朝她走了过去。小女孩带她出了屋子,外面的天是亮的。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地方,这地方陈萱萱见过,是桐花磥的老宅书房。等她回头时,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身边却站着一个人,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斯文细弱,使人一见便想到古代书生的模样。

那少年说:“你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小红等你好久了。”不知怎的,一听小红,陈萱萱便联系到那个头扎红绳,满脸笑意欢欢喜喜叫她姐姐的那个小女孩。少年眼里的深情像是要溢出来似的,眼神饱含着无穷无尽的话。他痴痴地望着,像是在看一个无比熟悉的恋人。陈萱萱想问问眼前的少年一些问题,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天忽然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陈萱萱有些害怕,急忙寻路要走,刚一踏出去,地面消失了,变成一个巨大的空洞,陈萱萱脚下一空,跌了下去。她的身体急速下坠,感觉到自己正在掉入一个无底洞。伴随着“啊”的一声,陈萱萱从梦中惊醒。这个梦让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惆怅,总觉得自己和梦中的少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以前也梦见过,一模一样。

陈萱萱隐约觉得自己和桐花磥有着一丝莫名的联系,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沿着月台的石阶一步步走下去时,那种踏在青石上的熟悉感觉到现在还令她记忆犹新。可当她长大后,再去走那条路时,却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感觉。陈萱萱不知道的是,几十年前有一个姑娘和她迈着一模一样的步子,走在同样的位置,簪着银晃晃的钗子,从这里拾级而下。一个眉目清朗的男子站在月台上的不远处,正看着那个百年前的女子。陈萱萱不禁回头,望向那个男子所站立的地方,一时眼睛发胀,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个写满了历史沧桑,已残缺凋敝的木牌坊屹立在苍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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