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前有个放着碳的火盆,显然是特地准备好了的。此时玉官儿一手拿着火杵一手从地上拿起一叠话本子,最上面的一册是周正此前所写的《鸾锦书》。这些话本子被她丢进火盆,拿着火杵翻动着,渐渐都燃了起来,雪白的宣纸渐渐都变成黑色的纸灰,翻卷着抖动着。
玉官儿眼睛被火盆里腾起的烟气熏得眯成一条缝,嘴里唠唠叨叨个不停。
“你个小浪蹄子忘恩负义,吃我的穿我的,我又供着你学戏,如今你胆子大了什么都敢做,竟还替那浑人做这么危险的事儿。”
“到了下面就乖乖听人家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来世投生找个富贵人家,免得又是这么一条贱命,横死了都没人敢收尸!”
玉官儿的声音很低,除了一个面无表情站在门外守着的心腹婆子,谁也听不到。
更何况,此刻三层的房间也很吵。
天字丙号房,原本是最舒适宽敞的临河雅居,寻常人都进不去的。
此时那房门上却上上下下锁了三条粗黑的铁链子。仆役端着粗糙的饭菜从门下刻意掏出的小洞里塞进去就走,也不管那门此刻还在忽扇忽扇地晃荡。
里面的人这几日都很焦躁,他疯狂拍门打门,喊声震天价响。
“快让我出去。”
“找翎官儿来,我要听她唱曲儿。”
“你们凭什么关着我,凭什么?”
“我要见主上,我要见……”
玉官儿从不远处的房内走出来,耷拉着发红的眼皮,听到这歇斯底里的疯叫,心绪更加烦躁。
她葱指按了按突突跳的额头,皱眉对着身边几个人恨恨骂道:
“还不想办法赶紧让他闭嘴?”
又是一阵铁锁链拉动的声音,几个高壮的男人进入房内,又将房门关上。
一时间房内竹影摇曳,只有一开始还能发出几声哀求和嚎叫,之后房内便再也没了声音。
房门再度被锁上,直到四更的梆子敲过,全身是血,一只手肘以奇怪的角度向外翻折的胡达在地上醒了过来。此时房内幽暗无光,楼下也没有喧闹的声响,整个世界仿佛一同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胡达却在这时咧嘴嘿嘿一笑,“她死了,所以,你们把他们都杀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