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非但门外的侍卫内监们傻了眼,连皇帝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在门前木然站了半晌,手脚也不知往何处放。
良久,皇帝才挤出一丝干笑,生疏地伸出一只手臂在棠儿背后轻拍两下温声劝道:
“这是怎么了?你……你先站起来说话吧。”
崔喜低头抿嘴一笑,抬手支开其他随从,自己尾随在二人身后掩上御书房的门,这才又往远处走了些距离。皇帝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贴身侍奉的人要有这些最基本的眼力劲儿。
他长长叹口气,没想到啊,是太皇太后还是李宫令,抑或是万吉那厮给出的主意?就让万棠儿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在皇上怀里,这个法子不错,单刀直入,对这个年纪这个性子的皇帝来说,算是最凑效的办法了。
只不过,万一不成功,传出去不太好听。想到这里崔喜又旋即摇摇头,不会不成功,万棠儿这样的倾城绝色,即便做不了皇后,封妃也是极有可能的,况且,就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皇上对她也是喜欢的。
此时御书房里的两个人却陷入尴尬的沉默,皇帝有些失神,片刻之后醒过神来,便找出一块帕子递给面前仍然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
“怎么了?”他忍笑说道,“快擦擦吧,哭得脸都花了。”
女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帕子覆在眼睛上干脆呜咽起来。
“皇上”,她忽然跪地,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封皮上还有斑斑泪痕湿印。
“怎么了?”
皇帝嘴里问着,还是伸手接过那本书看了两眼,是周正临去之前盛在木匣子中送进来的那个戏本子,封皮写着《合浦珠还》。
他不由嗤声,旋即又摇摇头,对棠儿道:
“你个傻丫头,又因为这种话本子里的故事哭吗?”
万棠儿摇摇头,拉着皇帝走到书案旁,将他手里的话本摊开在书案上,随手端起皇帝未喝完的茶倒了几滴在上面。
皇帝未及惊呼出声,便看到原本白纸黑字的书页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原先书中行列之间空白处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绿色小字,起头的几个字笔笔如刀映在眼中:
“伏惟皇帝陛下,罪臣周正顿首……”
万棠儿含泪道:“民女看此书时眼泪落在书页上,才发现这里面还写有另一个故事,是给皇上看的。”
她跪地行礼告退,却被皇帝一口喝止:
“你,等一下。”皇帝揪住她一边衣袖站定,“你就在这里,同朕一起看。”
那本《合浦珠还》被端正放在书案前摆好,皇帝自己翻页,万棠儿拿着砚台旁的水注轻轻将水滴洒在书页上,随着一团团水渍氤氲铺开,更多的绿色字不断出现。
“臣死罪有二,一者,建安六年延县女翠眉逼死佃户一案系误判,致有婚约之妻人亡财散,此案有前延县县令某某可为证……”
“二者,因周正前之误判受人胁迫,致使沙洲府富力状告布政使沙启烈残杀乡民一案未成,反令富力遭贼人所害……呕心所成一戏本《**还魂洗冤录》……”
长长的一封谢罪书皇帝看了快一个时辰,看到最后一个字他揉着额头重重舒出一口气。原来那次他骤然发病,是有这样的根由啊,他那次着急进宫是被他人中途拦截,之后又以延县翠眉女枉死之事搅散他的心神和斗志,所以周正才会称病去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