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静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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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外的大门过道内,皇帝正在安抚跪地谢罪的张平和几个侍卫。
“朕知道了,人既已死了,便让顺天府尹去收拾处理罢,你们先起来。”
源铮笑吟吟地望着张平,向身后的崔喜招手。
“小喜子你来,朕预备了东西赏你师父和这几个侍卫,你带他们领赏去罢。”
众人又急惶惶下跪谢恩,皇帝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在后排跪着的一名侍卫身上略作停留,之后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此时上房的门从里面打开,沈迟以手巾掩着口鼻重重咳嗽了几声,快步向皇帝所坐的过道行来。
皇帝向众人摆摆手,张平乖觉地带人退了出去,自己留在最后带上了小院大门。
过道中只剩下皇帝和承晔、宜秋、沈迟几人。
皇帝抬手阻止沈迟下跪行礼,“老尚书今日辛苦,别计较这些繁缛礼节,有什么发现不妨直说。”
沈迟面上感佩之色溢于言表,仍然敛衽对皇帝一揖到底。
这才不急不徐地说道:
“皇上体恤,老臣惶恐,臣已经有些发现,现在需要先看一下胡达家人的供词。”
从宜秋手里接过几张供词,沈迟拈须细细看了,笃定地向皇帝回禀道:
“皇上,依照胡达家人的供词,咳咳咳……老臣可以确定死者不是胡达。”
方才尸检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如何就能确定死者不是胡达?
臣下在皇帝面前奏报,大多需要条分缕析地分析、引证,最终说出结论。沈迟这样先行断定结论又不说断定过程,多少有些刻意卖弄,在皇帝面前博取关注和重视的嫌疑。
当然,他有资格有资历如此卖弄,源铮只是微微笑笑看向沈迟问道:
“老尚书是如何发现死者不是胡达的?”
沈迟恭敬地将供词呈给皇帝:
“老臣的尸检结果,死者胃中食物与胡达服食之物完全不同,这是其一;其二,死者胃中残留的半夏秫米汤是安神安眠的药膳,大量服用之后必然会昏沉欲睡。
而据供词中所述,胡达并未有长时间沉睡或神思昏沉的情况出现。这两点足以证明死者不是胡达。”
如此简单的证据,却需要如此繁复的手段才能拿到,只是如此便已能明确知道死者不是胡达。
皇帝略微有些恼怒,对手大费周章的布局,需要他们更加大费周章的拆解才能一步步接近真相。
单单是死者并非胡达这样一个简单的结论,他们直到做了尸体解剖才能找到证据。
其后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求解——
既然死者不是胡达,那么真正的胡达在哪里?
既然死者不是胡达,那这名死者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沈迟小心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低声说道:
“老臣还在死者体内发现了别的线索,只是眼下一时半刻还看不明白,待回去之后细细探查,应可以查清死者的真实身份。”
他看得出来,面前年轻的天子虽然极力隐忍,仍然是恼怒的。
案件的查探虽然繁琐,需要大量细致的工作,但查出真相并不难,更难查的是其后的布局,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对手。
此案之中的胡达,官居当朝兵部右侍郎的高位,竟然只是局中的一枚弃子,而眼下的他们,连对方布局的冰山一角都未窥见。
沈迟收起心中的感慨,温言向皇帝说道:
“既然死者不是胡达本人,老臣先行下令立时通缉胡达和杀人嫌犯牛方。至于死者的真实身份,最迟三日,老臣定会给皇上一个准确的答复。”
虽然情势险恶,他凭自己几十年宦海历练出的直觉,笃定要跟着眼前的少年天子。
他沈迟这辈子没有选错过机会,这次也定然选对了。
沈迟握着帕子掩住口鼻嗽了几声,手帕遮住的嘴角无声地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