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铮郡王托宫里的点心师傅给老太太做的,知道老太太喜食香甜,今日送来的是松瓤鹅油酥卷儿、枣泥卷酥并两样蒸食,桂花糖蒸栗粉糕和藕粉桂花糖糕,清甜解腻,老太太此时吃着最好不过。”
三晖堂的东次间,临窗小几上敞开着两个描金填漆嵌螺钿的食盒,林宜秋站在卫老太太下首顾盼飞扬地介绍着盒内食物,说毕又扭头白了一眼东侧花梨木雕蟠桃红漆圈背椅上的年轻人。
那人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玉面白净,五官清秀,只着了一袭月白色夹袍,细看之下才知是蜀锦遍绣了团蝠地云纹,只这一身行头便不下百金之数。
此人两条长腿不老实地在椅前晃荡着,后背舒服窝在椅背上,样子放松舒适——这番仪态在卫林两家是断不可能被长辈允许的。
他看到林宜秋的白眼,报以满脸温润笑意,朝卫老太太甜甜笑道,“祖母年纪大了,未必爱吃御点师傅的手艺。我今日专门去京都的樊白楼让厨子做了酥酪桂花蒸,配着他们秘方酿制的桃花露,软糯生津,京都春来日燥,正好给祖母润润肺清清喉。”
林宜秋正要回嘴不要瞎攀亲乱认祖母,卫老太太却先朝祖雍招招手,待他走近身前拉住他的手几番打量,眼中满是欢喜之色。
祖雍也是个人来疯,见讨了老人喜欢更加嘴甜如蜜,把头靠在老太太膝上不肯起来,偶尔还丢个挑衅炫耀的眼色给宜秋,直把宜秋气的绝倒。
“雍哥儿有心了,想是你父亲如今年老也爱吃这些,才给我老婆子带来的吧。”
卫老太太自那日见到独子和长孙遗体昏死过去后,再度醒来便有些口齿不清,偶尔默默流泪,更多的时间仿佛是忘掉了伤心,嘴也琐碎起来,跟小辈们说个没完,也有了贪吃甜糯食物的爱好。
太医诊完脉悄悄叹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出现健忘话多也属正常。观眼下朝中府中情形,老太太如此未必是坏事。
“祖母您有所不知,祖老尚书怕也没有得过这么好的待遇,哪里享受过他给买的吃食。”
宜秋掩口轻笑,自进京偶然识得祖雍,这家伙就三天两头缠着她。
祖雍本是前户部老尚书祖法成的老来子。祖家是传世的谦谦公子之风,素来爱重正室不纳偏房,法成年少时代恋上将门虎女,好容易才说通了父母将心仪佳人娶回,奈何老妻偏爱生女,一气三个女儿,虽然各个美貌孝顺觅得贵门佳婿,老夫妻俩求子之心却更加炙热虔诚,直到祖老夫人年过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全家老小宠得无法无天。
据说祖雍幼年之时,无论是读书还是吃饭都在法成一家老小的围观之下,一家人围坐在旁边孜孜看着这天赐的宝贝哥儿,怎么看都是满意,这场景在京都人人尽知,连天子也曾经就这件事打趣过老尚书。
见宜秋笑得肆意,祖雍心里一动,正色走到她面前端详了一阵,看得宜秋将要恼怒之时,从另一份食盒里取出一瓶桃花露给她,沉声说道:“你先喝口桃花露,我跟你说件要事!”
宜秋见他忽地一脸郑重,心下不安起来,不待多想便接过那汝窑细颈双耳瓶,就着瓶口饮了一口,直言道:“喝过了,什么事你快说。”
“你身上穿的桃色挑金线罗裙与今日的桃花露很是相配——对于爱娇的女儿家,这可不就是顶顶要紧的事!”祖雍忍住笑意,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