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位年纪稍长的近卫含泪向他拱手道:“娄兄弟,少帅定是拼死突围驰援莅王行营去了,我九人这便速去找他。大帅……万请娄兄弟护送,让忠魂还乡!”
九人齐刷刷在卫景林遗体前跪拜毕,向他拱手行礼后,便急匆匆上马往坳口方向飞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娄阿端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动地上血肉模糊的身体,心想应该首先让“他”放下手中紧握的枪,因为他对枪另一端穿刺的敌军尸首充满了痛恨和恶心。
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掰开手指,一边嘴里喃喃地哆嗦着什么。
直到最后,开始清除遗体身上残留的那把箭的时候,他忽然瘫坐在地上哭起来。
杀死一个敌人那么容易,而拔除同袍遗体上的残箭竟然这么难。
他一边大声哭嚎,一边禁不住哆嗦,这才听清自己一直在念叨:这群王八蛋!你疼不疼……疼不疼!
心头涌起巨大的恨意,让他一度失心疯到想要扑在敌人身上狠命撕咬!
这是他一直仰望的神一般的将军,愿意为他舍身赴死的同袍。他应该成为天子臂膀,站在帝国巅峰俯瞰自己打下的疆土,而非眼下这样,变成血污和黄沙覆面的冰冷尸骸。
他撕下衣袍小心清理掉尸体上的血污,把“他”放在马背上之前,忽觉得或许“大帅”会冷,便解开外袍紧紧裹在尸体上。
又撕下一缕白色袍摆系在头上,他的家乡祭奠逝去长者需要这样。
他甚至不舍得骑马,怕碰疼了“大帅”,于是便牵马前行,学着近卫军的姿势,腰身板得笔直,满脸骄傲和维护。
他是大宸怀远近卫军!
在天色更暗接近黄昏的时候,雪更大了,依稀能看到破败的西军营帐,却寂静得吓人。
比疲劳和饥饿更先袭来的是足以麻木全身的寒冷,他怀疑左手已经被冰冻在马缰绳上,转头的一瞬,一支流矢贴着小腿擦过。
忽然而至的痛感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回头检视马背上的“大帅”,拔下“他”颈后那把箭时的痛感再度涌来。
他解下身上的银甲,是临行前妻子替他缝补过的素环银铠,细心地为马背上的“大帅”披上。
带着腿伤的娄阿端一直穿过已沦为灰烬的左翼军营,天色近黑时,才看到少帅。
其时这个年轻孩子正背对着他,与仅余的几名同袍卓然立于依稀夜色中,目送正在仓皇逃去的突伦部众。
阿端脑中又闪过幼子的小小身影,心头疼了下,至少仗是打赢了,他心想。他加快脚步向少帅走去,自己都未察觉面上带了不合规制的慈爱之色。
忽而身后有铁甲响动,利箭破风之声贴耳穿过。
他心知不好,不远处几位同袍已经中箭倒下。他看清猛回头的年轻孩子满脸惊愕与愤恨,以及密密向他而去的箭矢。
正在将利箭射向同袍身躯的厉重威属下军众,猛然看到一个跛脚奔来的人影,身姿晃动成可怖的姿势,双臂张开如巨鸟羽翼,覆在年轻的将军身前,凄厉地大喊,“疼呀!不能呀!”
在第四支箭刺入后背时,意识逐渐空白的阿端仰头向天,心里想的是:他还是个刚没了爹的孩子啊,他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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