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点头,特意把声音放缓,“我是贺宴锡,借一步说话吧。”
人群从贺宴锡进门开始便停止了窃窃私语,毫不掩饰的盯着贺宴锡,不知他是为何而来,要做什么。
纪清宵声音低低的,“进里屋吧。”
贺宴锡跟纪清宵来到里间。
房间很小,房顶却很高,刷了白漆的砖墙,地面是浅灰色的地板革。家具简单破旧,这样的雨天更是阴冷潮湿,散着一股浅霉味。
贺宴锡一进门,先看见的是一张秋千,一张打磨过的木板,两边连接着粗绳绑在房顶固定。
秋千正对着一面窗,窗外能看见一片海。
书桌旁是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纪清宵把椅子推到床对面,让贺宴锡坐,自己则坐在床边,“家里这两天…人多,请见谅。”
贺宴锡目光落在眼前瘦弱单薄的小女孩脸上,他印象中那个活泼的像个田间小鹿一样曾让他眼前一亮的小姑娘,眼睛像被雨水浸湿过,失了神采。
这里,一切都是纪清宵熟悉的。可不知为什么,被贺宴锡的气场带着,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控制力,让纪清宵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拘束。
贺宴锡开门见山,“你阿公当年对贺家有恩,我受贺家的托付,接你去京城。”
三年前被阿公救下的贺子良在走之前留下了自己秘书的电话号码,纪清宵实在走投无路,才硬着头皮拨了这通电话,没想到贺家真的派人过来了。
“你和贺子良,是什么关系?”小姑娘怯生生的。
“他是我父亲。”
纪清宵微微点点头,思忖片刻,疲倦的眼睛沉下来,“你说我可以接受贺家的帮助,离开桥溪镇。可是,一定要去京城吗?”
贺宴锡思忖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面色不善,“纪清宵,村长来了,你出来一下。”
贺宴锡和说话的人对视,认出这是刚刚在门口互相推诿的几个人其中之一。
“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说完,纪清宵微微叹了口气,起身。
贺宴锡的目光飘到门口,眉头一皱,也跟了出去。
几个刚才互相推脱抚养权的人你一言我一句,依然争论不休。
她明白,村长来纪家,是作为中间人解决她抚养权的。
她本来已经想好,等台风一过天气好些了,就到江岛城里打工。
结果突然来了一些她从小都没怎么见过面,不认识的“亲戚”,一边说她可怜,一边忙着摆脱他们之间本就疏离的关系,根本没有人真心愿意收留她。
她未满十八岁,还做不到直接拒绝这些人。
她必须要选择一个监护人。
“村长,我可不可以……不选他们。”
“清宵,你打算领生活保障金到什么时候?再说这房子当初是借住给你阿公阿婆的,按照约定现在是要收回的。”
村长的话,把她最后一条路也封住了。
阿公在世时,靠打渔为生,日子还算过的去。可阿公去世之后,剩她和阿婆相依为命,她们的生活就只能靠村里每个月的生活保障金勉强维持。阿婆的身体每况愈下,纪清宵想,如果不是因为她们的钱只够吃饭,耽搁了阿婆的病,阿婆不会离开的这么快。
失去房子,没了亲人,她仿佛已经从这些面貌嘴脸中看到了她将要面对的日子。
寄人篱下,满目疮痍。
纪清宵抬起一双失神的眼睛,看了看村长,又沉默着低下头。
“纪清宵,从今以后你跟我。”
一道冷冽的声音,是不容置喙的气场。
所有人都随着声音望去。
很年轻的一张脸,眉眼间却有种成熟男人才会有的稳重与薄凉。
贺宴锡两只手插兜,浓眉薄唇,鼻峰挺拔,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纪清宵身上,眼神坚定。
纪清宵被贺宴锡盯着,倏地有些紧张无措,冰凉的小手不自觉握紧。
“你是……?”村长盯着眼前这个有着高高在上般存在感的男人问道。
“他是贺宴锡。”
既然纪清宵已经无路可退,不如破釜沉舟。
赌一把。
“我要跟他走。”
藏起心里的担忧和害怕,纪清宵看向贺宴锡。
贺宴锡不露声色看向纪清宵,两个人一垂一抬,目光相撞,他淡淡的朝她点点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