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韧打发了前来找他拿主意的下属官员,赶回书房想着完成他那幅画了一半的画。他那画中少女清新而纯真,又有一丝她自己不曾察觉的妖娆。
画的再没有别人了。
阴家很大,但他如履平地。从前院到后宅也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穿过守卫门楼的侍卫,又快步踩着石子铺就的甬路,走到书房门口,还没走进,就敏锐地听见书房里有人正发出一些动静。
阴韧停住脚步,在原地站住,他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他走路本来就没有声音,故意之下,更是像鬼魅似的隐藏了身形。他心道,看来这些看门的侍卫不必留了。
屋子里的人丝毫也没有察觉,自己被发现了。
林碧香刚刚自鸣得意地带着她的点心小菜从年久失修的小墙洞里挤进院子,又做贼似的进了屋子里,正小心翼翼地将食盒篮子里的吃食拿出来,装了小碟摆在桌案上。
正是那瓷盘触碰桌面木板的声响最先引起了阴韧的注意。
阴韧来到窗前,看见一个熟悉的少女正在里面背对着他,他唇角露出冷笑,背在腰部的两只手青筋凸起。
林碧香,是不是活腻了。
林碧香摆完了她的菜碟,坐在原地等了有一会儿。她盼着能把舅舅给等回来讨好一番,可惜她等来等去也没能把人给等回来。于是不得不算着时间回到前院。
想到自己不能做好事不留名,得让她舅舅知道知道这些做工精美的吃食都是谁做出来的。于是把视线投向了那边她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的、搁着纸笔的书桌。
她刚刚坐着的时候就已经在四目张望,只不过出于直觉,似乎并不敢擅自站起来再四处乱动。她本来就是偷偷进来,万一惹怒舅舅,怎么也要挨一顿骂。
巧合的是,书房地底下的地牢之中,正好也有一个来路不明还嘴硬不说的丫鬟,被用刑的地牢侍卫施以幽闭之刑。
她同样也没有看见,屋子的主人就正在窗外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眼里淬着危险的光芒。只要她稍稍有些僭越的动作,就会无声无息地从地面上的世界消失。
林碧香分毫不觉阴韧在注视。她犹豫着走过去近身看了看。只看见桌面上摆着一张画纸,画纸上画了一个正醉卧美人榻的少女。
这其实是阴韧梦中所见的场景。林碧香自然认不出来这画的是谁。他将梦里的情景,如实反应在了纸上。所以林碧香看见的,是少女的脸被障碍物遮挡住一半的样子。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
画的右下方写着的,是阴韧亲自所题的诗词。
阴韧的画技惊人,分明没有一丝一毫宽衣解带的画笔,展露眼前的图画却还是给人一种活色生香的感觉。画上的视角似乎就是作画之人一样,让看画的人也不住甘愿入画了。
画没画完,就已经这么美,如果画完,那还得了?
林碧香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走过来的目的。她看了看桌边停靠的笔和现成磨好的墨,拿了一支起来蘸了蘸,又取来一张干净的纸张,书写了起来。
林碧香做完这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守门的侍卫离开了。阴韧悄悄跟在她身后,冷眼看着她怎么离开。
在她离开以后,进来看也不看她留下的纸条,径直走了过去,重新拿起画笔,继续作画。
林碧香照例又在阴府待了一天,阴槐死得突然,虽然棺材木板都是现成,但阴府里多久也没有办过丧事,就算有她们林家来的亲戚帮忙,也还是不免忙乱了一点。
到了当天下午客人都散场离开,丞相府里的仆人也开始把一天下来客人进出积累出来的垃圾清扫到一个地方,一起处理。
这些东西自然会有专人前来弄走它们。
只不过林茜檀和阴薇她们一起离开的时候,正好看见馊水桶里几样似乎有些眼熟的点心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