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团长,您先休息一会吧,咱们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到医院。”
从秦皇岛返京的路上,开车的小战士忍不住提醒副团长斯建强一句,从后视镜里猫见他总是眼圈一阵子一阵子发红,他也不禁跟着心里难受起来。眼看着副团长的老爸在医院急救,他不太会跟领导说漂亮话,而副团长斯建强也不是那种爱听奉承话的上级。
“我没事,你好好开车,不要分心,累了的话咱们就在服务区休息一下。”
斯建强叮嘱小战士一句,连续一个月的野外练兵,到了晚上,所有的战士其实都已疲乏。如果不是这一夜老父亲病危,他也不会破例用车。
好久他都没有这样难受过了。记得上一次哭,是在母亲面前流泪,并不是因为和家人之间聚少离多。
那一年夏天他还是营长,北京遇上特大暴雨,他接到上级命令,带领全营战士在远郊县紧急驰援老百姓。转移完群众,又帮他们搞起灾后重建。有一天出任务的时候,他手下的一个娃娃兵因为作战经验不足,差一点就被洪水冲走了。
亏得斯建强眼疾手快,他大步流星冲过去,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小战士。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战友情谊从在军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起,命运就连接在一起。
那一回,他第一次感到后怕。他不是惧怕死亡,而是他不能送给一对年迈的老人烈士父母的称号,那样太残酷了。
那一次救灾,全营的兄弟们泥里来水里去,嘴上爆了皮,裂来了血口子,许多小战士哭着对营长说:
“营长,咱们回去吧!人家不把咱当人,凭什么还要救他们。”
斯建强拍拍他们的肩膀,知道这些小战士心里难受。当他们连夜为受灾百姓运送物资,铺路搭桥,清理淤泥乱石。却有一些人在家门口喝着小酒,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
“水倒了也不给他们喝,国家养着他们白白嫩嫩的,咱们就得往狠里拾掇他们。”
耳边听着尖酸刻薄的话,面前的兄弟们留下了屈辱的泪水,但作为一名成熟的军人,他们必须经得起千锤百炼,宠辱不惊。
“都给我听好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必须圆满完成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任何人不能产生任何情绪。”
命令全营战士的时候,斯建强的声音是带着些许哽咽的。
救灾回来,他头一回在母亲面前哭了。
其实,他是一个感情特别细腻的男人。只因为穿上这身军装,必须把自己武装地无坚不摧。只有在最受伤的那一刻,他才会把最隐秘的儿女情长释放出来。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回过神来,是妻子徐薇发来了一天微信。
“爸又一次度过了危险期,现在已经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你们开车慢些,不要着急。大夫说只要熬过接下来的12个小时,病情就会稳定。”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注定是个无眠之夜。斯建强拿起手机,缓缓地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号码,是时候告诉她了,他还想着必须带母亲去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了。
“妈,我在回京的高速路上。”
“建强,是要回来处理部队里的急事么?你就不用回家了,妈这儿都安排的很妥当。”
“你姨妈姨父来医院看你二妹了,这不撞上晓华和俊鹏小两口了,又惹了一通闲气。”
斯母不禁叹了一口气,她可真是佩服姐姐葛秀清,人年纪越大反而越糊涂,将近三十年的委屈,晓华一时半会哪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