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明明没有起风,就在这时,米莱狄却忽然感觉到绳网在半空中微微一摇。
她一个激灵,迅速低头一看,心脏咚咚雀跃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
其他船员也感觉到了从桅杆传来的一阵阵摇晃,有人小声问道:“底下的那个黑影子是什么?”
是河马,米莱狄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它终于来了。
“你们别出声,把小刀给我,”她望着下方一次次朝桅杆扑去的影子,低声喊道:“或者给船长也行,我们两个很快就能先下去了!”
桅杆反复受到冲撞,绳网摇摆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了,好像有一阵风正在不屈不挠地要把他们推倒,晃得人连心脏仿佛都要从口中滑出去。众人都知道紧要关头到了,千万不能吸引马戏团人员的注意力,各自咬紧牙关,抵抗着摇摇欲坠之感,扭过身子、扯着绳网,将小刀递了过来。
“拿到了,”路冉舟一亮手中小刀,轻声问道:“底下那个机关,是怎么回事?”
当幼河马来到桅杆下时,距离够近了,米莱狄能控制住它了。“它和交流音乐家用的是同种物料,我在交流音乐家身上做了点手脚,河马受物料微粒层面的纠缠特性所吸引,果然冲着它就跑过来了。如果河马也是一个音乐机关的话,就会开始复制音乐了,可它不是。它是一个模仿河马的机关,它的构筑模块决定了,它做不了别的什么,却能够像河马一样张嘴咬人——或者说,咬桅杆。”
她见时机差不多,忙吩咐道:“船长,你开始割绳子吧!”
路冉舟首先下刀的地方,是连接着他与另一个船员的绳子。
米莱狄一见,登时松了口气。看来路冉舟不仅完全明白了她的意图,也预见到了即将发生的情况——此刻他割的每一处,都是经过计算的。
她抬起头,远处那几人仍聚在一起,往破裂管里注入麻醉气;她低下头,幼河马机关正一下一下地攻击着桅杆底部。
它的金属牙齿像小砍刀一样,啃噬木料时,在夜色中发出了闷闷的、却清楚的响声——那几人很快就抬起了头,四下看了一圈。
“什么声音?”一个戴着面罩的人问道。
扛着远弓枪的男人转过身,目光落在绳网上,登时一愣。“怎么晃得这么厉害,也没风——诶?桅杆底下那是什么?”
他反应倒快,一明白过来,立刻拔腿就朝绳网跑,一边跑一边喊道:“它要倒了!桅杆要倒了,你们快来帮忙!”
可是他已经晚了。
在“咯吱吱”一阵响声中,挂着米莱狄的这一片绳网与桅杆一起倒了下去;她的面前迅速扑来了大地。
绳网一共系在四根桅杆上,其中靠近米莱狄的那一根在河马攻击之下,很快被咬断了一半。脚腕都断了一半,它哪里还能再站直身子,自然会连带着身上的绳网与人一起栽倒;然而另外三根桅杆却仍然完好,会通过绷紧的绳网把它拽住,因此就算断了脚腕,它也只会朝外倾斜出一个角度而已,仍不足以让米莱狄与路冉舟安全地跳下去。
但路冉舟刚才下刀的地方很巧妙,正好割断了其余三根桅杆用来“拉”住受损桅杆的一部分绳子,这一下,直到绳网离地面仅剩两三米的时候,桅杆才停住倾倒之势——那个扛着远弓枪的人一见不妙,立刻将枪口对准了米莱狄二人,喝道:“都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明明是马戏团的人,”路冉舟咕哝着说,“嘴里却没有一点新鲜话……一点也不娱乐。”
“还不快点去?”米莱狄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
“接着,”路冉舟叫了一声,对前方那只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将小刀扔给了米莱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