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刀明克万万不会料到,米莱狄选的四件机关,没有一件是在烦躁无奈之下随便拿起来的——连擦地机都不是。
如果气流滑板算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那么在知道夜城堡号将会于十二点前进入浓雾海域的前提下,米莱狄此刻戴在头上的“苍蝇复眼”也就是必须的了。
它的名字叫“循血”,是最近海都非常受追捧的仿生学机关一种,与苍蝇没有关系,却与蚊子有脱不开的联系。
据说人呼出的气体,与空气是不大一样的,人虽然感觉不出区别,蚊子却可以察觉到这种气息的浓度,加上人体的温度、汗气,即使在黑夜中也能准确找到它的吸血对象。借助蚊子以及更多动物的生理特征而发展出仿生机关学的机关研制家,可以说是将海都的机关进程,往前推动了至少二十年。
当然,循血上装着的那根“吸管”倒不是为了吸血用的;从它吸入机关后进行分析的空气中,从“复眼”感测到的热度区别上,米莱狄此时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刀明克的位置了。
刀明克不愧是以战斗为生的人,尽管他觉得自己占据优势,但在明白雾气短时间不会消散的时候,他就迅速调整了战略,也像米莱狄一样放轻了脚步,还闭上了嘴。
当然,他肯定不是害怕米莱狄会趁机悄悄袭击自己,毕竟她连攻击的手段都没有。
他显然是不愿意让米莱狄听出他的位置,从他的攻击下逃掉。
除了刀明克,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在扛着两架沉重机关的情况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肌肉,把脚步踩得足够轻;至少在风声、海浪声、船的推进机机芯声中,米莱狄若是不靠循血,不可能从声音得知他的位置。
只是米莱狄知道他的位置,却没有靠近他;她只围绕在刀明克的步程之外、沿着栏杆慢慢行进。
二层甲板上的船员们,此时都坐不住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有人抱怨道,“有人知道他们在哪么?”
“喂,刀明克,”也有人长了个心眼,喊道:“你可别往这个方向攻击,我们都在这儿呢!”
“怎么把雾气驱散比较好?”有人问道。
路冉舟的声音清清楚楚地穿破了雾气,似乎正对身边船员说话。“你们有要调整赌注的没有?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接受押注了啊,一会儿你们再想把注换到米莱狄身上也不行了。”
“船长,你又想骗我们输钱。”有船员顿时应了一声,“只是一时起雾而已,米莱狄的情况根本没有改善啊。刀明克看不见,她也看不见,再说她手上又没有武力机关……”
在船员们乱哄哄说话时,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说:“那一片雾气动了,你们快看!”
的确,在浓厚得好像撕也撕不开的雾气中,此时却响起了一阵阵又锐又疾的风声。伴随着风声,浓雾极不情愿地被击散了一点,从厚棉花一样的质地,逐渐变得稀散疏松,隐约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在空中急速甩出了一圈圈呼呼作响的风。
“那是……”二层甲板上的船员看了几秒,醒悟过来:“那是穿鲸链炮上的……他把钢叉拆下来了?”
只有一身气力惊人的刀明克,才能以这种方式驱散身边浓雾了:他把钢叉拆下来后,将它身上的长索一头绑在自己的手上,一边走,一边使劲将它在头上挥甩起来;他力道够大、速度也够快,竟像是打开了一只单叶螺旋桨似的,吹开了不少甲板中央的雾。
这样一来,如果不想暴露的话,米莱狄就只能往甲板周围的栏杆边躲了。
几乎在这个念头从船员们心中浮起来的同一时间,从仍旧浓郁的雾气中突然传来了“当”的一声;这声音再清楚不过,有人撞在了甲板栏杆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