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镇北侯终究没有熬过天启四年春天,他在一个夜里,忽然亢奋起来,拿起了先帝时代自己的佩剑,不顾寒凉抱在怀中。
第二日家丁发现他的时候,他依然抱着那把剑,但已经溘然长逝。
北方的局势容不下齐均的悲伤,本应丁忧三年的齐均被朝廷除服,刚刚回到上京又要启程征战。
上京,春风和煦,流云容容,天边泛着流苏一般的嫩白,虽然清寒,但街上已经有了出门春游的世家子弟。
新柳抚过兵部尚书的马车顶盖,马车跑的很急,丝毫不在乎惊扰满城的春色。
马车在写着敕造镇北侯府的牌匾下停住,兵部尚书小跑进门正好看见齐均。
齐均刚刚哭过,眼圈又肿又红,父亲离去,他无心梳洗,披头散发的有些恍惚。
兵部尚书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是齐将军,因为齐均自知自己长相秀气,恐怕无法震慑三军,因此平时去工作场合总是在脸上化妆和贴胡子显得更英武一些,但今日他没有。
“小侯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啊。”兵部尚书拱手行礼,随后开始说正事:“小侯爷即将出征,皇上请您中宁殿一叙,请您务必前来。”
言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盖着国印的请帖,虽然过度的悲伤让他万分疲惫,但齐均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萧瑜的印章。
出征塞北前的第二个午后,齐均如约去了中宁殿。
中宁殿三年前是萧瑜居住的寝宫,后来摄政王蛮横,为了打压萧瑜迫使他搬到了规模更小更偏僻的重华宫,中宁殿易主多时,齐均却对此一无所知。
齐均心想或许是萧瑜下了命令的原因,中宁殿的守卫见到他并没有阻拦,只是简单的询问就放行了。
穿过三道大门,齐均来到请柬上说的偏殿,偏殿的院落中栽着高大的银杏树,树下花坛中养着牡丹、西府海棠、月季等花卉。
齐均心中奇怪,这不太像一个君王该待的地方。
但他还是推门而入,还未行礼请安,却看见王忆柳湿发赤脚地立在里面,见到他的刹那眼中写满了惊诧。
齐均感觉自己头脑中翁的一声要炸开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侍女尖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来人啊!抓住这个不知羞耻的狂徒!”
侍卫仿佛早已埋伏好了,不等齐均解释,也不顾及他的身份是一品骠骑大将军,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侍女用长衫将王忆柳包裹起来,王忆柳沉默而呆滞地望着齐均被众人以跪姿按倒在地上。
“皇后娘......”
坚硬的拳头重重打在齐均的侧脸上,腥咸的气味在口腔中爆发,齐均的发冠掉落在地,鲜血从张开的嘴里涌出来。
“早就听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觊觎皇后娘娘,今日可算给咱家逮到了!”一个太监踩着齐均散落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们搜他的身!”
几双手粗暴地拉扯着齐均。
“公公,找到了。这是他写给皇后娘娘的情书,内容....内容太腌臜了,奴才不敢念出来!”
这一刻齐均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中计了。萧瑛之流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只是他想不到这群人会用这么令人不齿的手段。
齐均缓缓抬起头,即使满脸血痕,但他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他的牙齿被血浸透,舌尖轻轻舔过牙齿的血,他望着王忆柳,只说了一句话:“末将多谢皇后娘娘的报答。”
王忆柳张口结舌,她伸出手,好像要靠近齐均,但下一刻她向后仰倒,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