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注视着丁淑佳的眼睛,但丁淑佳没让自己的目光与她发生丁点的碰撞,并把烟头掷进了垃圾桶,叹道:“代夫人是文化人,长见识了,把和服上用的图案绣在旗袍上,文化融合,不失为一种创意,也很有趣味。”
“只是有创意和趣味吗?”周馨若呢喃着,丁淑佳似乎没有听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绣娘进来了,询问周馨若对丝线的颜色、品类,图案的大小、多寡等有没有特别的要求。周馨若的心思已不在旗袍上,直说让绣娘看着绣就行,怎样都行,她相信专业人士的品位。
选了颜色,也选了最好的料子,李雪玲付了押金和加急费用,旗袍半个月后可取,钱是店员收的,说老板有事出去了。
李雪玲见周馨若闷闷不乐的,埋怨起这老板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目中无人,下次换一家,搞得店员惊慌不已,生怕错过了大顾客,一直把她们送到车上,并送了她们一盒点心,而盒子上印着的是日文。
周馨若打了个激灵:“你们为什么要送客人日本点心?”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高亢,店员吓了一跳,连声道:“这,代夫人是不喜欢吗?要不你到店里选一条丝巾?”
“我不是要丝巾,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送日本点心,江南的点心种类也不少吧。”
“是这样的,点心是老板的男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可能老板觉得是进口商品,送人的话,面上挺好看的。”
“你老板的男朋友是日本人?”
“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他就是前段时间去了趟日本。”
“他去日本干什么了?”
“我不知道啊。”
“他人在哪呢?”
李雪玲看了一眼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一反往常温柔的周馨若,对店员道:“我们夫人想见见你老板的男朋友,你去汇报一下,代总每年给你们带来多少生意,你们心里有数。”
“噢,不用汇报的,老板的男朋友挺好说话的,我现在去叫他。”
店员走回店里打了个电话,没过一分钟,楼上的窗户开了。一扇被粉色的蔷薇花包围的窗户里探出一个男人半截身子,周馨若眯起眼打量他,阳光打在他黑色中已见白的头发上,在简单的咖色t恤上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但看上去比女老板年轻。他的表情很有意思,嘴角上扬,但眼睛是悲伤的,说不出他到底是讨厌还是希望跟周馨若相识。
他就像定格在素描本上的肖像,值得欣赏的人把玩半天,可周馨若不认识他,不是记忆里那个女人的丈夫。
这时男人拿来一把小提琴,拉起一首曲子,周馨若听出来了,是帕格尼尼的《我心惆怅》,她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对李雪玲道:“开车吧。”
离开西华,路两旁的树状月季绚烂多姿地连成一片,目光掠过,很像是春天里成簇成簇的樱花,叫她害怕。如今江南的春天里,早樱晚樱成群结队,这方开罢,那方登场,春风过境处,粉色的雪花漫天遍野,飞到天上,漂洋过海。
踏青之时,她总是躲在游人后面,哀怨而憧憬地沉浸在大自然的杰作中。
其实是奇怪的,他们是夏天去的北海道,那时的樱花早已开败,樱花林里葱郁一片,事实上见到的樱花,则是刻在蛋糕上的樱花模子,浮沉在玻璃杯里的盐渍樱花,做成樱花样的酱油蝶子,还有晴雅头上的樱花发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