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自己语气过于生硬,她又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快好了,快好了。”
皇帝看着她发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母亲,我一个人在宫里,日子本就难过,现在连你也开始骗我了吗”
庄静郡主“啊呀”一声,潸然泪下
“若离,我的女儿,你受苦了啊”
她痛苦道“只是母亲没用,居然帮不到你,还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了你”
果然是有人在背地里暗下毒手
皇帝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一下,额头青筋迸现,杀机毕露“是谁”
庄静郡主流着眼泪,慢慢摇头“我不知道,幕后之人藏得很深。”
她拿起放置在桌上、用了大半的膏药,递到皇帝面前去“你的伤反反复复、不曾转好,我总觉得蹊跷,几经探查,终于发现了几分端倪。”
皇帝注视着内里浅绿色的膏药,目光凶戾,声音绷紧如弓弦“这东西有问题吗”
庄静郡主眼泪流更凶“这膏药本身是好的,却不知是谁在里边掺了研碎的铁锈,那些个脏东西随着膏药进入伤处,所以你才会备受折磨,总不见好”
大人物们为了家族、亲眷和未来的荣光厮杀,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战场。
阴影之中,吉春垂着眼,低声同几个小内侍道“曹大人的奏疏中提及有内官亲眷横行枉法,我仿佛记得,赵老公是山东人氏呢”
不几日,内侍监纵容兄长横征暴敛、鱼肉乡里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
士林之中对于奸宦的容忍度无限接近于零,尤其内侍监又是天子近臣,这等小人怎么能在君主身边侍奉
他兄弟如此,他必然也不是个好的,当杀之而后快
承恩公府急于将自家的丑事掩盖,其余涉案之人也乐得用别家的案子顶雷,至于内宫之中,事发当天,太后便遣人劝说皇帝“先祖创业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何等艰辛哀家也知皇帝与赵太监感情甚深,只是他的家人做下这等丑事,惹得民意如沸,必得处置了,才能安抚民心”
曹廉奉天子令巡视山东,声势浩大,沿途甚至有百姓跪地请命,队伍绵延数里,人心向背,岂能视若无睹
总得抛出一个相对体面的、身居高处的恶人出来,才能继续粉饰太平,将此事收尾。
很快,内侍监被投入掖庭,吉春又一次取代他,成了天子身边最得意的人。
内侍监离开的第一天,芈秋什么都没说,直到第二日傍晚,方才忽然问了一句“他还活着吗”
吉春心头微突,低头道“还活着。”
芈秋久久不曾言语,就在吉春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她忽的站起身来“朕去瞧瞧他。”
吉春“哎哟”一声“那地方腌臜哪里是您能去的。”
“无妨。”芈秋道“你随朕一起,别惊动旁人,悄悄地过去。”
吉春顺从应声,动作麻利的替她披上大氅。
只是一日不见,昔日高高在上、俯视无数宫人和内侍的内侍监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脸颊显而易见的肿着,眼下乌黑一片,见了芈秋,他屁滚尿流的爬到近前,痛哭流涕的祈求她的宽恕。
芈秋叹口气,打发吉春出去,自己坐在了内侍监不远处的椅子上“赵老公,你跟随朕多久了”
内侍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哭道“奴婢侍奉陛下整整十七年了”
“是啊,”芈秋有些不忍的看着他,叹道“几乎从朕记事起,你就跟随朕左右了,最开始”
她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很轻微的一下,然而那边厢,内侍监已经在求生的本能之下开始哭诉哀求,阐述自己这些年尽心竭力侍奉皇帝的过往。
芈秋神色沉沉,面有悯色,缄默占据了大多数时间,偶尔也会说几句“那时候徐太傅才刚给朕当老师”
“当年,父皇那么喜欢三皇弟。”
“是啊,母后爱子心切,难免要求的多了些”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怪道人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