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陈梅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孩子在乡镇卫生所里出生,生下来后哭了几声就小脸通红呼吸困难。周明和陈梅立刻找了牛车拉上孩子去了县城,县城的医生看了只说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能活一天算一天。
陈梅当时就哭得直不起身子来,这是她等了将近一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现在却说她随时可能死去,老天爷真是残酷至极。
回到家婆婆知道那孩子随时可能死掉更是对她意见大了,没照顾过她一天月子不说,每次见面必须说她命格不好,克得孩子活不长。
陈燕记得很清楚,那是大年初一的早上。
孩子刚满2岁,陈丽给她家可爱的小姑娘换上了粉红色的新鞋子。
小丫头开心极了,穿着鞋子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
才一两分钟吧,小姑娘忽然走过来说“妈妈,我胸口闷闷的”然后她就脸色发青倒在了陈丽的怀里。
陈丽急得大声叫她的名字“婧婧,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妈妈在这儿呢!不怕!”她任由眼泪肆虐“醒醒,宝儿,妈妈在呢,醒醒!”
农村过年的时候最流行斗地主,周明三十的晚上就出去朋友家打牌了。恰好陈燕当时在旁边,她第一反应是,快找医生。可村里虽有个赤脚医生却看不了这种大病的,最快的法子就是从糯租火车站坐火车出去看病。
陈燕立刻起身拽她“三姐,快别在这儿哭了,带上孩子,我们往糯租去,那里有火车。我们赶紧带她去坐火车去城里看病!”
陈丽早已发晕的头脑这才清醒了些,急忙抱起孩子跑到房间拿了所有钱出来“走,我们快走!”姊妹二人就那样抱着小孩翻山越岭的往糯租火车站走。
大过年的,山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呼呼的北风吹过她们通红的脸颊和哭肿的眼睛。
陈丽不说话,飞快的迈着步子,陈燕也不敢开口,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跟着陈丽。她怕陈丽急火攻心,一路偷偷瞄着她的脸。
走到刚刚接到铁路的山脚,陈燕去接孩子“姐,我抱会儿吧!你省点力气,你要是累倒了谁照顾孩子?”
陈丽整个人发蒙似的转头看她,半晌才点点头伸手把怀里的孩子递给陈燕。
陈燕刚要碰到孩子,忽然觉得那孩子脸色苍白,仿佛没有了呼吸。她伸出中指到孩子鼻尖探她的气息。
孩子哪里还有呼吸。
远处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陈梅抱着孩子疯了似的朝前面奔去“宝贝,别怕,妈妈带你去看病。”
陈燕的心疯狂的跳跃着,她想喊陈梅,可是她张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梅跑得很快,火车因为靠近寨子发出“乌”的鸣笛声。那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陈燕也跟着陈梅疯了似的顺着铁轨跑去。她心里一片空白,眼睛死死的盯着陈梅的背,如果不是这个事情她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跑步的潜能。
陈梅离她挺远了她才追过去的,而且陈梅几乎是不要命的跑,一般人是追不上的。眼看着远处轰鸣的米轨火车离陈梅越来越近,陈燕飞也似的冲到了陈梅的身后,一把拉着她扑倒在米轨一侧的泥土地上。
火车驾驶室的驾驶员吓得冷汗直冒,幸好陈燕速度够快才阻止了一起事故。
陈丽的怀里紧紧抱着孩子,她的脸色变得乌青,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眼泪像没有闸门的水库,湮没整个面颊。
陈燕忍不住抱着她哭起来,她张不开口说劝慰的话,只有满心的苍凉和悲哀。
姊妹两个就那样寒冬腊月的抱着孩子躺在米轨旁失声痛哭。
良久,陈燕站起身揉揉酸胀的眼睛伸手拉陈梅“姐,起来吧!地上凉。”
陈梅依旧紧紧抱着孩子。她的额头抵着孩子的头顶低声哑着嗓子说“你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孩子吗?我带她去看病,她问我‘妈妈,是不是我生病你难受所以就哭了?’她还对我说‘妈妈别哭,妈妈抱抱我就不疼了。’她只是一个刚2岁的孩子啊!”说完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陈燕的全身,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她想,是不是有钱了父亲和侄女就不用死了;还是说,就算有钱他们也活不了。后来中国飞速发展的医疗技术彻底的震撼了陈燕。
陈燕永远忘不了陈鑫走的那天那猩红的蛇信子,她也永远也忘不掉小侄女走那天生锈的铁轨和陈梅的呜咽。
命运无常,也许下一秒至亲就会离我们远去,但我们却无力反抗所谓天意。那么,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守护好亲爱的家人呢!从那天起,陈燕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闯祸却不知道收敛的姑娘了,做每一件事情之前她都会仔细考虑,细细斟酌。活着总要些坚持下去的动力,于她而言家人就是。
陈梅一路紧紧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女孩,陈燕就一路尾随着她生怕她又有什么想不开的。
回去后陈梅和周明两个人一起到山里埋葬了小朋友。
在农村,如果是婴儿时期死亡的话尸体要挂在树枝上。也不知道哪来的传统,陈燕对此嗤之以鼻。
幸好小朋友也已经一岁多了,算幼童不算婴儿,陈梅给她找了个依山傍水的地点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