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要进攻甲戌关是真,为二哥求情也是真。”萧允湛见父亲眼里又重复一片冰冷,心知自己今日所讲已是势在必得,又道:“父皇明鉴,儿臣此来是为儿臣的二哥求情,并非为了太子。”
萧宗泽怔了怔,一脸不解地望着他,“这又有什么区别?”
萧允湛道:“我们几人皆是父皇骨肉,我们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父皇定是了然于心的。不然,父皇不会这么多天对所有人都一律不见,也没有立即治罪于太子和八弟。可见,太子藏书和允谦认罪之事父皇并不相信。”
萧宗泽听着他的话,眉目触动,“你究竟想说什么。”
“儿臣知道,父皇心目中的继任者需要有开疆拓土、平定天下的雄心,而非太子那样的守成君主。而太子,这些年也早已对皇位心灰意懒。既然如此,儿臣想了一个两全的主意,既顺了二哥的心也遂父皇的愿。”
萧宗泽内心有些动容,但依然还是平静地望着自己这个儿子。他知道这个儿子向来刻意地避着自己,刻意地离自己远之又远,事实上,他也希望二人之间是这样的局面。多年来,父子之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照不宣。两人这么多年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夜的多,此前,他一直不懂允湛,也懒得去探究他的内心。只是,萧宗泽想不到最能看透自己的竟然是萧允湛。对于允湛,他心中有负疚、也有欣赏,此时倒也很想听听他的想法,便道:“你说——”
......
子夜的宫城,灯火已经疏落。李仁身边的一名小内侍不住打着哈欠,被李仁狠狠瞪了瞪,那小内侍却浑不自知,望了望天阶月色,不禁嘀咕抱怨:“都这么晚了,翊王殿下在里头已有两个时辰了。我进宫以来,第一次见翊王殿下能和陛下说那么长时间的话哩。师傅,你说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啊?太子明日会不会就无罪释放了?”
李仁又狠狠地瞪他:“都入宫这么久了,还是没学会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问。以后,要多做事,少说话。”
那小内侍被李仁这么一阵教训,吓得乖乖闭口不敢再作声。正困顿间,却见萧允湛从里面出了来,脸上的神色一如此时的夜色,深邃黑沉。
李仁望着他的背影,忽觉一阵怪异。转而,又小心地进入内殿。
萧宗泽倚在榻上,双手支着额头。李仁见势,忙上前道:”陛下可是又犯头痛症了?“
萧宗泽半晌没有应话。李仁本以为他没有听到,却不知突然间他重重叹了叹气,”有这么些儿子,朕又怎能不头痛。“
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大叫道:”任九篱呢?他在哪里?“
李仁有些诧异:”陛下,这几日任统领不当值,陛下日前令他休沐了。“
萧宗泽道:“去,你去传他来,让他速来见朕。”
“是。”李仁忙忙地下去传令。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任九篱着急忙慌地前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齐整。一进殿内,急忙跪见。萧宗泽却不等他开口,忙下令道:“你速带人去翊王府,将翊王看押在他自己府里。记住,切记任何人都不能见他。还有,他府中的一律闲杂人等,也不许迈出府门半步。”
“这——”任九篱呆了一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萧宗泽见他还呆立着,一通冷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李仁见势,在一旁边使了个眼色边圆场道:“翊王殿下走有一时了,任统领这会去想必他刚回府。”
任九篱鉴于日前的教训,当下也不敢再多问,只忙忙起身,向殿外行去。
深宵的夜如同泼了一层浓墨,任九篱进了翊王府,询问了几名府中的下人,知道萧允湛从宫中回来,便直奔书房。任九篱带了一队兵马,果见书房内烛火点亮,光影影影绰绰地折射出一个身影,正是一身戎装的萧允湛。任九篱对着窗门道:“翊王殿下,九篱奉陛下之命前来守护殿下。劳烦这些时日殿下吃住都在书房内,殿下近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九篱说,九篱会一一照办。”
透过书房里灯火的映射,屋内的萧允湛一听这话,心中自是明了自己已被下了禁足令,点了点头,却是没开口说话。
而与此同时的玄衣司里,太子萧允贤披着一身囚衣,正书写着什么,忽然抬头瞥见一身夜行衣的萧允湛,手中的笔忽然跌落在案。两日默认凝视了对方良久,太子忽然像是明白了他的来意,惨淡一笑,道:“六弟,你终于来了。”......